安嘉利•约瑟夫[印度] 袁帅(译)
大约三个月前,我在所居住的地方大学城诺里奇参加了一个聚会,来聚会的都是博士生(几个月前我自己也是),他们大多是哲学博士生,我认识其中一位,也是他邀请我来的。当时我在厨房里和几个人坐着聊天,厨房连着一间温室,温室的门通向花园。那天天气很暖和,但之前的几星期和几个月都阴雨绵绵。我低头时发现一只蜗牛正趴在我光着的腿上,可能正在沿着我的腿肚往上爬——也许它以为我是某种营养丰富的植物呢。
这只蜗牛很快就掉下来了,我正想出去把它放归到花园。这情景在我脑海里久久回荡。我和那位哲学学生朋友聊了许久,他办的这个聚会主题是“唯我论”——即除了自我之外无他物存在的哲学观点。他认为唯我论是不合逻辑的,我却发现自己对孤独更感兴趣。在这里,每个来聚会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和情感世界中,但也在不乏兴奋地探讨事物。我再次想起,那只蜗牛仿佛身体力行地展现了我那或许尚未成熟的想法:我们都聚在一起,但我们又都彼此孤独。看,我想到了但没说:我腿上有个唯我论者。因而,我也又一次被自己赋予那只蜗牛的孤独、顽强和困惑所感动了。“可怜的你”,我想到,也许意思正是“可怜的我”,但也可能是“可怜的所有人”。
想了一阵这个谈话,我才开始动笔。呼吸是一个如此广泛的主题,我们可以谈论生或死。的确,“呼吸”在很多语言中代表着生命,或个体的生命,甚至灵魂;在英语中,“呼吸”(breath)一词恰与“死亡”(death)押韵,历来为良莠不齐的诗人与词作家所采用。我想起了读书时一位神学老师给我们讲的故事(我一直找不到这故事的出处),几个经院哲学家为了找到猫的灵魂和呼吸地带而解剖一只死去的猫,但没能找到。职业足球运动员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最后一场比赛决定了你的实力”,那么,最后一口呼吸也决定了你的生命。
我们只有在承受压力、练习瑜伽、武术或冥想的时候才想到呼吸。西藏佛教大师创巴仁波切建议人们在冥想时不仅要观察呼吸,还要让自己与呼吸融为一体。“你即呼吸,呼吸即你”,他说。我记得小时候曾玩过屏气游戏,看自己一口气能坚持多久,也有谣传说刻意屏住呼吸就能知道你能活多久。我对冥想就像对魔法和麻药一样感兴趣;我对那些可以改变世界法则的东西感兴趣——它们带走这个我所居住的世界,带来一个不再充满警示却更为丰饶、更为冒险的新天地。我母亲有几本关于瑜伽的书,有一本是安德烈•万•利兹贝斯(Andrevan Lysbeth)写的,讲到一个人备受焦虑的煎熬,抑郁消沉,以致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瑜伽老师检查他的呼吸,发现他呼吸非常之浅——形同于慢性自杀——多年来他都在抑制自己的呼吸,几乎无法吸入氧气。他和老师学习正确地呼吸,然后情况就有了改观。我知道中医认为浅呼吸与悲伤的情绪相关,连及肺部。直觉而言这是有道理的;随着每一次呼吸,我们来到一个全新的时刻和一个几乎全新的自我,而在悲伤中我们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损失出现之前。是呼吸让我们前行,所以我们在悲伤时很少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