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清玄
苏东坡有一首五言诗，我非常喜欢：
钩帘归乳燕，穴牖出痴蝇。
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钩着窗帘不敢放下，是为了让乳燕归来；看到冲撞窗户的愚痴苍蝇，赶紧打开窗让它飞出去；担心家里的老鼠没有东西吃，时常为它们留一点饭菜；夜里不点灯，是爱惜飞蛾的生命。
诗人那个时代的生活，我们不会再有了，因为我们的家里不再有乳燕、痴蝇、老鼠和飞蛾。但是诗人的心境我们却能体会：他用一种非常微细的爱来关照万物。
很多时候，我们对施恩给我们的人不知感念，对痛苦地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吝于给予，甚至对于人间的欢喜悲辛一无所知，当然也不能体会其他众生的心情。比起这首诗，我们是多么粗鄙呀！
不能进入细微之爱里的人，不只是粗鄙，他也一定无法在生命中找到非凡之美。
我们如果只是对人有爱、有关怀，不知道日落月升也有呼吸，不知道虫蚁鸟兽也有欢喜悲伤，不知道云里风里也有远方的消息，甚至不知道无声里也有千言万语……那么我们就不能成为一个圆满的人。
我又想起一首杜牧的诗，可以和苏轼这首诗遥相呼应：
已落双雕血尚新，鸣鞭走马又翻身。
凭君莫射南来雁，恐有家书寄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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