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谈恋爱，是一种享受。”年近半百的他，回味过往的恋情，这么说。
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他当时是个大学生，而他的恋人，比他大上两岁，有着复杂的身世。
她长得很美，瘦削，长发披肩。跟很多老时代的文艺故事一样，他们在火车上相遇，她看着一本玄小佛的小说，有着长长睫毛的侧面让他深深着迷。
他想尽办法问到她家电话地址。她笑盈盈的给了。
他到她“家”门口等她，没想到来到的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她给的住址的那栋楼，闪烁着令人眩目的霓虹灯。
怎么会……？他本来以为她是骗他的，打了电话给她，说他在门口等。她还真的出来了。很短的裙子、很浓的妆。
她说她叫小月，原来是花名。
他在门口等她三个小时，她终于下班了。她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
她叫了车，车子急驶山上。一个靠海边的山上，空气中有浓浓的海水咸味。那是坟墓区。
半夜到坟墓区，实在有点怪。微弱的月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他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女鬼。
“这是我姐姐的墓，我最后一个亲人，三年前也死了。”她说。
那天晚上，她带着他回到她的住处。第二天，他没去上课，也几乎没有出过房门，没吃过饭，直到晚上七点，她说她该走了，他看着她打扮妖娆的去上班。
她的爱非常激烈。她常常把他咬得遍体鳞伤，也常常为了一句话跟他争吵——可能只是觉得他说“我爱你”时，语气不够真诚，吵到她摔坏家里所有的易碎品。
有好几个晚上，他守着她上班的地方，看着她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的外出。嫉妒的怒火差点把他烧成了灰。他问她到哪里去？她竟都可以一五一十，把她和别的男人的所有细节告诉他，这回换他摔东西惩罚她。
最甜蜜时，两个人约定要“不能同日生，也要同日死”；吵得最严重时，惊动邻居叫警察。有一年的时间，他不是在天堂，就是在地狱。
某一天，他来找她时，她竟人去楼空。只在住处留下一张纸条，“不要找我”，打电话到她上班的地方，她的同事也告诉他，她移民了。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不要找我”的纸条，被他保存至今。
“真的再也没有看到她了吗？”我问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多年前有一次，我陪着太太在某个百货公司的超市买菜，好像看到她的身影——有个微胖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挑鱼。我觉得好像是她，但不敢乱认。她怎么可能变成那个样子？”
她当然可能变成那样。女人从少女变成妈妈，转变之大，超乎想象。不管是天堂的小天使，还是地狱的小恶魔，当了母亲之后，就会落入凡间，变成臃肿，或变得稳重，变得平凡，对女人来说一点也不难。（吴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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