塆:山的胳膊肘一弯,这里就是山塆了。这么多的直性子,就在山塆里走着。这儿一塆,那儿一塆,塆实在是够弯的了。最弯处,住着神仙,看两三点雨,如何弯弯地落在山前。
坪:还是黄土会疼人,一伸手,就把我们拉到了平处。平处好立脚,巴掌大的一块平地,几代人在上面挤着。挤出些不平的事来,陡峭就依然挂在我们土豆般的脸上。人情最好的,要数当年陕北的杨家坪。
驿:没有连三月的烽火了,家书还能抵万金吗?驿站早已改叫邮局了,可我们还这驿那驿地叫。驿上的那匹老马,此刻正驮了一捆青草,在古道上走。
山:张家山,李家山,山都姓平头百姓。看日头从东山上升起,又从西山上下去;看暴雨从北山上发起,又从南山上过去……庄稼人靠山吃山,草木一秋,庄稼一茬。
川:山走得远点,再远点,这里就是大野茫茫了。风吹草低,吹庄稼也低。猛回头,山又走在一起,山里人的眼界就被挤到了沟畔上。大的叫川,小的也叫川,大川里一马平川,小川里就只能吆着毛驴,上山。
坡:祖先就在半坡上住着,坡上暖和。南坡,北坡,坡坡都是我们的庄稼;东坡,西坡,坡坡都有我们的亲戚。爬惯了山坡,我们就没有爬不过的坎。最累的时候,是把碌碡拉到了半坡。
岔:走到这里,是要好好想想的。山想了想,就岔开双腿走了;水想了想,甩开双臂也走了;而人,左想是一撇,右想是一捺,想来想去人字就是一个岔。
这些诗意的地名里,有人们的生活。(牛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