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时间:2014-11-14 11:04:18 

文/滕洋

列车颠荡着向下开去,车上很安静,有间断的广播和音乐。这个夏日的午后,空气浓稠得像胶冻一样,让人疲乏无力。单一的隆隆声在脑海中如丝线般绵延不绝地扯过,也不知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常常是怀着这样一种近乎疲惫的情绪,任人推搡着,在单行线一样的人生轨迹上“勇往直前”,没有希望,更无所谓失望。我也幻想成为一个设计师或是厨师,更简单的,做个建筑工人,可那仅仅是幻想,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这街上女孩子的漂亮衣服;炉台里跳动的火焰或是高楼上缠绕如蛛网的脚手架,我也仅仅是听说……

“啪”。我想我一定是碰掉了什么东西,用手去摸,一直放在腿上的钥匙不见了。我俯下身子去摸,钥匙却被什么人推到了我手边。

“谢谢。”我拍拍沾上尘土的双手,对着空气道谢。

“不用客气。”那声音如明亮跳跃的音符——大概是个17或者18岁的孩子。

也许,我不应该再同她交谈了,我是一个“陌生人”,该维持在安全的距离外。不要同陌生人交谈,我常常被人这样好心地嘱咐。我明白:我看不见东西,要更加小心。但,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喂,你看不见东西吗?”女孩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想她这样唐突的问题应该让我很生气,因为所有的规则都告诉我,对待一个盲人,应该避讳这样的问题。但现在,真的有人这样问了,我倒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我想起那个大叫“皇帝什么也没有穿”的孩子。

“是,看不见,一生下来就看不见了。”

“好可惜啊。”女孩的语气显得十分惋惜,我甚至可以想象她懊恼地看着窗外,微微偏着头的样子。

“也没什么,一开始就看不见也就习惯了。要是中途瞎了,一定难过得要自杀。”说出瞎这个字,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从不说自己是瞎子,只是说“我看不见”。但今天,面对这个很不把我的盲当做一回事的女孩,我似乎是得到了极大的尊重,愈发地,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喂,我讲给你听好不好,外面的风景很美的。”

“好,谢谢你。”我微微地笑,愈加肯定这是一个对世界毫无戒备的孩子:善良且单纯,以她的方式来表达她的友善。

“……对,那些种在两边的树,我一直觉得她们像中世纪的欧洲妇女,提着裙子向前奔跑,呃,中世纪的裙子,应该是……”

“……像高更的一幅画,高更是我朋友最喜欢的画家了。我有一本高更的画册,上面的画都美得像天堂,柔软的沙滩,碧绿的海,丰腴的裸女……”

慢慢地,这女孩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如水汽一样蒸腾,我进入了她带来的世界,很难形容,就像我做过的一个梦。我觉得那应该是彩色的,斑斓的色块在眼前晃动,但梦醒了,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曾看见什么颜色,只是感觉到了快乐。

“……那边有一个村子,唉,那儿有个孩子冲我招手呢!”女孩的声音变得很兴奋。

“他不过是冲着整列火车招手罢了。”我忍不住提醒她。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看见了火车,我在火车里看见了他,于是他也是在冲我招手。”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不悦。

我很想像她那样对一切都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和希望,但怎么说呢,总有些羞于表达。有时我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罩子中,就像时钟一样,每天只要一成不变地走一走就好了。或者我希望我已经死了,躺在墓地里,等着清明有人送一束花给我。

“你在想什么呢?”女孩突然不讲了。

“没什么,有一点累了。”

“噢,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呢?”

“按摩师。”我苦笑,一个看不见的人还能干什么。

“那很好啊,我妈妈腰不太好,后来别人推荐了个按摩师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好多了,我曾经也想学……”

我明白这是她的礼貌或是客气:健全的人,谁会想到要当按摩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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