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瑛
亲爱的读者，这里，让我把这本诗集送给你，我是把我所经历的八十多载沧桑岁月送给你，把我在如此漫长、复杂生活中的感悟和体验、浪漫与纯真送给你，它蕴含着我对往昔生活的观察、社会的思考，对种种经历际遇、人生事态的追问，以及我对大自然、艺术和美的理解。尽管可能是十分肤浅甚至可笑的，但我希望你们愿意倾听我的诉说，并和我交流。由于我所处的时代是一段极不平凡的岁月，它或会带给你们一些启迪和思索，因而也许就并非毫无意义了。
我1926年12月生在辽宁锦州，不久就被送回到河北东部丰润县一个凋敝的小村我的老家去，鸡鸣午夜，犬吠荒冢，度过了整整十年贫寒农家的苦难童年；读高小和中学的八年，是在附近唐山这座小城度过的，当时正值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大片国土沦丧，我在此经历了八年悲愤屈辱的日子；好不容易盼来了抗战胜利，我考入北京大学，那四年又恰逢四年的解放战争，我是在边读书、边打工、边从事进步学生运动的紧张慌乱和激奋中度过的。在这20多个年头里，我既感受了旧社会农村的阶级压迫，又饱尝了异族侵略的亡国的痛苦，也经历了反抗暴政、追求解放的沸腾岁月的洗礼，这一切，都给我留下了终生刻骨铭心的记忆。
年初，北京解放，我大学毕业，便立即怀着“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响应号召参军南下，有幸赶上了个推翻旧王朝的战争的尾巴；之后，又几次派赴朝鲜战场工作和采访，战后回到祖国，刚要过渴望已久的安定生活，又接连遭受了阵阵风雨，三次下放，直到十年浩劫结束，我已年届五十，大半生的黄金岁月就在这样难以想象的动荡中匆匆远去了，直到1978年迎来改革开放的历史新时期，才得以有了较为宽松的工作环境和正常的生活秩序。如今，发生在我身边的那些或困惑迷惘、或兴奋狂喜的一切，常使我浮想联翩、挥之不去。
我常想起和我一起从那个伤痕累累的年代走过来的亲人和朋友，有许多都已在不知不觉中怆然作古，即使有些人仍然健在，也都已白发满头、步履蹒跚了。
我常想起我这一生，除了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什么呢？对国家，对社会，对家庭，在享受着一己人生小小的欢爱生活之外，我做了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呢？我这一生，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回首望去，雪泥鸿爪，只留下一条深深浅浅的脚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恐怕只有太多的遗憾、愧悔和痛苦。差堪告慰的是，业余写下了一些记载心路历程的小诗，它们或许给我带来些许安慰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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