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为裳
那是她离开的第一个春节,姐妹4人各自跟婆家请了假,她们说,从前,每到年三十,都是小猫巴拉陪着她一个人过,孤孤单单的。今年,她们要陪陪她。
话说出口,说的人、听的人都红了眼圈儿。
三十那天,姐妹4人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着进了家门。桌子上摆着照片,照片上她的头发一丝不乱,脸上漾着微微的笑意。小妹先叫了一声“妈”,哭着扑到了桌子上。那姐妹3个放下东西,也都抹起了眼泪。70岁有个家,80岁有个妈,如今,妈不在了,热乎乎的扑奔过来,心却像外面的三九天一样,进了冰窖里。
4姐妹商量,先打扫打扫屋里吧!
系了围裙,用报纸叠了帽子,扫棚上的灰,擦床上的尘。三姐从柜子上面的抽屉里掏出很多个药瓶:胃友、消炎利胆片、轮环宁降压药……大部分都只剩下小半瓶了。姐妹们都有点儿懵,她们从来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病,她从来都没说过。她们跟外面人最常说的话就是:“我妈身体好,是我们姐妹的福气。”她听了,总是呵呵地笑。
小妹说:“难怪她倒下就再也没起来,我们还以为是突发的……”
二
姐妹4人开始包饺子。三姐说:“我还记得那年大姐得病,临到过年,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爸爸急得团团转。妈说,别怕,我有办法。家里有只小鸡,妈把它杀了,剔了肉,剁了酸菜,包了一顿年夜饺。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酸菜馅饺子。”
大姐学着她的样子把饺子边包成麦穗状。大姐依然记得她来家里的第一个春节,自己和老二为了争几个麦穗饺子在饭桌上打起来,老二的辫子被揪住,于是喊她:“妈,妈,你看这死丫头。”
她啪地给了老二一巴掌,说:“叫姐。她是你姐。”她把麦穗饺子全都拨到老大的碗里,后来老大跟奶奶说:“她阴着呢,当着我爸的面儿,可能装呢!”
奶奶大声说:“没事儿,我看她能咋,还有奶奶呢!”屋里的她讪讪地出来说:“妈,孩子的事我心里有谱儿。”“有谱就好。”奶奶说,“别吃几天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老二叹了口气,放下擀面杖说:“你不知道,那时我爸打她打得有多狠,逮着啥用啥打……”那她也不改嫁,直到男人喝醉酒冻死在雪地里,她才带着老二来到老于家,做了老大于小珍的后妈。
大姐又捏上一个饺子,说:“我从心里认下这个妈还是我找对象时,爸和奶奶都图那家有钱,硬要把我嫁给那个大我10来岁的男人。妈从来没那么大声跟奶奶和爸说过话,她说,谁要是让小珍嫁过去,谁就是不想让我们娘儿们俩在这个家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