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五年里,娘背着我偷偷去上夜校补习文化课。因为她要把书本上的所有文字从一片漆黑变成和美的声音转移到我的心田。娘吃了别人的娘吃不了的苦,受了别人的娘想不到的罪。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她尽然帮助我——她的女儿读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1995年,我和娘一起大学毕业了。
文/解桂花
我知道,别人说的阅读是多么地令人神往和幸福,因为我高中毕业前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可就在我高中毕业即将踏入大学的校门时,一个醉酒驾车的大叔把我的美好梦想画上了句号。当我在医院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见我心爱的世界,更不用说阅读心爱的书了。
娘一直攥着我的手:“闺女,咱不怕,有娘呢。”泪花儿就落在我们的手上。七处骨折,双目失明。每天的吃喝、洗漱、大小便,都是娘亲手操持。躺在医院的一年里,娘瘦了二十斤。娘的话细声和雨,听得到她的笑意里夹杂着泪水和遗憾,我感觉得到她的辛酸。因为娘从来不敢让我摸她的脸。
就在那一年里,娘开始充当起我的眼。开始给我朗读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的保尔•柯察金在身残时的坚韧不屈,让我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于是,我试着用心去感受和聆听世界的声音,用手去触摸事物的棱角,用心揣摩它们的大小形状。娘就找来各式各样的物件让我摸、闻,让我猜测他们的名称和形状、大小、质地、材料。不出一个月,我的手指就磨烂了七个。娘给我洗擦时在流泪,我从她微弱的喘息和轻轻地擦拭动作留下的余音里感知到了。她一个劲地鼓励我夸赞我:“花,有进步,有进步……”接着就泣不成声。一个脆弱的娘在做一项长远而坚强的计划。
当娘告诉我:“花,我想让你去读大学。”我懵了。太多的问号萦绕在脑际:听课可以,但我能写吗?我是一个连厕所都找不到的“废人”。我摇头。娘陪你。这是几个太简单而平凡的字眼。对于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娘来说,该是多么漫长和艰辛。我不敢想象她是怎样下定的决心。
娘用旧报纸裁成书面大小,让我练习一行行写字。一行,两行,一张纸,两张纸,十张,一百张,一千张……中指骨节磨破了,娘用布包上。我失望的时候,娘就给我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资本论》马克思用了四十年,《本草纲目》李时珍用了三十年,没有一步登天的,贵在坚持,花。”我流泪了,依然摸索着写下去,写下去……
在娘手把手的坚持下我终于学会了换行。那一天我真正感受到娘的笑声甜甜的,像我小时候吃的辣椒糖一样甜。
永远记得大一的第一节课娘就坐在我边上。做我的眼睛。老师说翻开课本的时候娘早就翻到了。可惜我看不见,娘看不懂……
五年里,娘背着我偷偷去上夜校补习文化课。因为她要把书本上的所有文字从一片漆黑变成和美的声音转移到我的心田。娘吃了别人的娘吃不了的苦,受了别人的娘想不到的罪。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她尽然帮助我——她的女儿读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1995年,我和娘一起大学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