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尴尬起来了。粉色杯子里的卡布奇诺被小彤快速地搅动着，白色奶泡与褐色咖啡混合出各种奇妙的图案。
小彤沉默着，或许是因为我不合时宜地问到了她的前男友，戳到了她的某个痛处。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么一个优雅的地方，又或者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恐怕那杯卡布奇诺已经泼在我的脸上了。
我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令人难受的尴尬呢？可是我笨拙的嘴巴却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
看来这次相亲又要以失败而告终了。虽然我第一眼看到小彤时就很喜欢她，不甘心就这么错过这个令我心动的女孩，但是很遗憾，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真服了我这张愚蠢的嘴。
我正自责着，小彤的嘴角却翘了起来，像突然启动了某个开关一样，她笑了，却不太自然。我因为紧张而无处安放的双手突然被她抓起，一股温暖通过掌心传递过来，虽然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却下意识地握住了她。
“亲爱的，今天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小彤突然对着我撒娇，声音婉转而多情。幸运女神的眷顾一下子冲击了我的大脑，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我唯一的反应就只有傻笑着点头说好，我所有的注意力只专注于掌心传来的温热。
如果不是他们从我身后出现的话，我一定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是一对情侣，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我暂且称他为眼镜男，一脸宠溺地搂着身边的女人。每当眼镜男将头撇向我和小彤这边时，总感觉他的余光和表情中有些炫耀的成分。而此时，掌心中小彤的手都会传来异样的信号。
小彤的手在微微颤抖！她依然笑得很灿烂，但她的眼神却那么地哀怨。我读懂了她的求救信号，赶紧解围道：“我们去看最新的电影吧，亲爱的！”
小彤重重地点头，开心到夸张的表情一瞬间竟让我有些感动，可她悄悄瞥向眼镜男的目光却让我的心无比冰凉。
眼镜男似乎有些不快，对着我们毫无善意地微笑：“不介绍一下？”
“男朋友。”小彤示意着我们紧握的双手，露出故意挤出的微笑。
经过一阵尴尬的寒暄，我基本明白了他们的关系，眼镜男是小彤的前男友。
“一起去看吧，刚好我们也想去。”眼镜男的新女友似乎并没有弄清楚状况，就提出了让双方都十分尴尬的建议，眼镜男竟然还附和着。面对这样的“盛情”邀约，小彤自然也“高兴”地接受建议，或许该称之为“挑战”。
此时我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有选择，我宁愿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既然我已经称小彤为“亲爱的”了，这场戏怎么着也得演完啊。
我和小彤拿着两张情侣座的电影票在候映厅里等候着，电影开场的音乐已经响起了，眼镜男和他女友却迟迟没有出现。很明显我们被放了鸽子。
“回去吧，他们应该不会来了。”我黯然说道。虽然我的情商并不高，但我很识趣，如同爱情电影里的配角一样，我的戏份已经演完，是时候该悄然退场了。
“看电影去吧。”小彤说道。
我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买的票不能浪费了。再说，我也想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可……可这是情侣座啊。”我干涩的嘴巴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不是吗？”小彤反问道，一时之间竟让我不知如何回答。
电影是一部爱情喜剧片，但身旁却传来小声的哭泣声。我轻轻地搂住小彤，她默默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渐渐打湿了我的衬衫。
两个小时的电影很快结束了，小彤的眼睛红红的。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她也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这样，我们开始交往了。
从那以后眼镜男再也没有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但他却像一个看不见的第三者阻隔在我们中间。从小彤的朋友那里听说，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所以每当我们有空时，我就会带小彤逃离这座城市。
我们在江南小镇的街头巷尾中牵手，在天涯海角的日出日落里相拥，在苍山洱海的朦胧月色中接吻，而她却没有勇气与我在这座城市里漫步。
小彤喜欢张爱玲的小说，所以号称文学白痴的我放下鼠标，捧起了书本。我们在自己构造的文艺世界里自由翱翔，我们谈书、谈画、谈音乐、谈舞蹈。我们默契地假装眼镜男不存在，但我能感觉到小彤的心里还有他。
小彤最爱吃的是糖醋排骨，所以从来不沾油盐的我为她学了一手的好厨艺。每当我站在炉灶前，她都会温柔地为我系上围裙的后带。我喜欢看她仔细洗菜的模样，喜欢帮她抹去嘴角边的油渍，她则乐意替我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我们相互许着在一起做一辈子饭的承诺，但我却偶尔能看到她望着一盘糖醋排骨静静地发呆。小彤的心里还有淡淡的哀愁。
后来听说，眼镜男要结婚了。
这天的小彤看起来格外美丽，白色的连衣裙搭配淡粉色的披肩，精致的妆容使原本俏丽的面庞更加动人，她轻启朱唇，不可思议的音节传入了我的耳朵：“我——们——结——婚——吧。”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震痛着我的耳膜。
“我们结婚吧。”我呆滞的表情让她怀疑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因此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大概能猜到她提出结婚的原因，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我们先去拍婚纱照，然后去旅行度蜜月……”小彤并没有意识到此时在我心中正猛烈地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反应。她满面春风地拉起我的手，还设想着婚礼的种种场面。
下一秒，她的手被我狠狠甩开，她的笑容被硬生生地冻结。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吼道，我从来不认为我会对一个女孩粗鲁，更何况是我心爱的女孩，但是此刻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小彤，他是结婚了，但你也要为此较劲吗？”
“说什么胡话呢？什么他啊？”小彤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我的情绪如同打开了闸门的大坝一样，在一瞬间倾泻出来：“旅游也好，读书也好，下厨也好，你真的忘记他了吗？我一直想把他从你的心里抹去。我替你解围，或许是出于感激，所以你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现在听说他结婚了，你也要着急地跟我结婚，是因为赌气吗？不，我不答应，我拒绝和你结婚！”
小彤的眼泪哗地流出来了，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你知道吗？以前我没想过会爱上别的人，但是自从和你在一起后，你带我逃离他，为我改变，旅游、读书、下厨，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我早已习惯了有你，习惯了你的疼爱，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小彤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任泪水在她美丽的脸庞上肆虐，“华子，他结婚了，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这个人就要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抹掉了。你才是我新的开始……”
我怜爱地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小彤，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对不起，小彤，嫁给我好吗？我爱你……”
听说，在恋爱中，习惯会悄悄地偷走人的心，心一旦被偷走，就会爱上那个人。终于，我和小彤一起走上了婚礼的红地毯，一起相约携手到老。
（发稿编辑/周婷婷 插图/刘建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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