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陀 现代汉语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剧变(3)

时间:2015-08-26 22:37:44 

李陀:社会的堕落从语言开始?这个说法如果对,也对了一半,因为也可以说社会的进步是从语言开始的。

近些年中国的语言正在发生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无论这个变化的规模、范围,还是速度、幅度,都是汉语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而且,也许这些变化的一个最重要方面,是网络语言。

现在,网络语言不仅发展很快,而且至少在网络世界里,它已经创造了一种新的语言环境、一种新的语言交流形式和与之相应的一套词语系统,有时候,一个不熟悉这个语言环境的人上了网,会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觉得自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实际上,再过些年,人们也许会面对两个汉语世界,这大约不完全是危言耸听。过去,我一直认为网络语言将很长时间都被“圈”在网络空间之内,说它会直接影响到网络之外的现实社会生活,那一定是很多年之后。最近我已经不这么看了,我觉得网络语言已经“圈”不住了,它冲出网络空间的动力和速度,都在迅速增加。

一个虚拟空间中的汉语世界,一个现实空间中的汉语世界–这真的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吗?倘若真的形成这样的情况,汉语秩序怎么办?难道也要两套秩序吗?你刚才说,有人说“社会的堕落从语言开始”,这种担心从哪里来的?很可能就是来自对网络语言的担心,来自对虚拟空间中的那个汉语世界的忌惮和惧怕。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个问题又很复杂。因为从理论上说,语言的更新,从根本上说,其实意味着生活和世界的更新,并且从历史经验来看,这种更新往往意味着发展、进步。1989年,我曾经写过一篇《雪崩何处?》的文章,举鲁迅先生创造“阿Q”一词为例,讨论围绕“阿Q”这个新词,以及由于这个词在语言和话语实践两个层面上的种种运用、操作,中国人怎么样深深感到一种身为中国人的尴尬,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有关“阿Q”的言说又怎样更深地楔入他们的内心,迟早会推动他们在许许多多方面都根本改变看法–这么说阿Q,我是想强调,语言的变革不会只改变和影响语言自身,不会只在语言层面上打转,很多情况下,新的语言,是人和社会变革的新契机、新动力。但是,当前的网络语言也会如此吗?当然,积极的、正能量的表现也不少,就拿“钉子户”这个词来说,它在今天改革中表现的能量不能小视,房地产老板(包括国营企业)和钉子户之间经久不息的冲突,实际上形成了以“钉子户”这个概念为中心的一种涉及思想、政治和经济等很多方面的博弈话语,可以说,这种话语实践已经构成了当前文化政治斗争的一道重要风景。不过,能不能由此就说网络语言所发明的新语言,就一定能成为当代人和社会变革的新契机和新动力呢?

我觉得真不好说。不好说的原因恐怕很多,其中一个,是这种新语言的创造和发明,是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发生的,而这个空间没有秩序,基本上是无政府状态(对网络空间实行的种种管控,本质上都是技术性的,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个空间的无政府性质–全世界都一样)。这和历史上新语言的出现和发明,完全不同,是一个过去没有过的情况,何况,实际的情况是,资本的、国家的、各社会群体的、各阶级和阶层的利益,都正在这样一个“无政府”的条件下(网络空间的无政府性质如何认识,这是个重大的新的理论问题)进行冲突、斗争和较量,使得网络空间和现实空间之间,又形成了另一种复杂的互动关系,这在历史上恐怕也是没有过的。总之,新语言产生的历史条件,新语言和社会变革互动的历史条件,全都变了,这时候估计和预言网络语言的前景,特别是网络新语言和社会变革的关系,很困难。

人物周刊:“钉子户”这样的我们已经不觉得是新词了,因为它已经扎根。“逗比”、“屌丝”这类直接与生殖相关的词也已经从网络进入现实表达。我听到自己尊敬的一些学者也会在课堂上用这些词,还是有点不适应。

李陀:我也很不适应,有时候,写文章不得不涉及这些词的时候,很为难。如今学界也开始流行这些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还在90年代,我就提出当代知识分子有一种粗鄙化倾向(包括我自己),没想现在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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