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讨价还价
这天晚上上网到11点钟,接到一个嫖客电话,这个人的名字存在电话簿,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他问我在哪里,店门怎么关着。我没说我在家,怕他提出非分要求,弹丸之地虽然简陋,然而是我和儿子的温馨港湾,不容别人侵犯。
我说在逛夜市,是不是要去店里,我马上回。他说他已经在店门口了。
我又慌里慌张关电脑关电源,换衣服,梳头。
风急火燎打的赶过去,心里怪怪的,想着见面还不知道认不认识。
下的士急匆匆走到紧闭的店前,幽暗的树荫下冒出一个人,我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想努力看清他的面孔,一只大手粗鲁地一把把我捞过去,满嘴喷着刺鼻的酒气:“店子怎么关门了?”
我不想多做解释,我想起来了,这个人非常难缠,玩儿一次要想方设法折腾个够,完了还要少个块八毛的。
我说:“我带你走后门。”
我迈腿一走,他勾住我脖子往后扯,附在我耳朵边说:“算了,别去店里了。我们去开房吧。”
我说:“就在店里吧,现在风声紧,哪里都不安全,店子门关了,从后门进,鬼都不知道。”
他跟着我七拐八弯摸黑走到后门,我打电话叫老板娘开门,哪晓得老板娘K歌去了。
这下嫖客找到理由了:“我们去‘七天’开房,好好睡一晚,好久没见你了,想死我了。我打电话你总是不接,不想理我?讨厌我?”
我敷衍地“呵呵”一笑,心里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提议:“别去大酒店,树大招风,就近找个不起眼的小旅社,只要能睡就行,还省钱。”
他又粗暴地伸手勾我的脖子,说:“你说哪里?”
“就这里。”我指指身边一家。
“好。”他一锤定音。
这家小旅社确实不起眼,就是别人的私房,隔成若干间,一晚五十元钱。一张大床上铺了张草席,一个吊扇,一张破桌,一把烂椅。吊扇呜呜作响,估计年久失修,扇叶上布满灰尘,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将就着吧,好在有个公共厕所。
我不喜欢包夜,以前不包夜是因为担心儿子一人在家不安全,现在不包夜是不想被粗野莽夫整晚蹂躏。
我问他:“你想包夜还是一会儿就走?”
他想了想,说:“看吧。”
我最不喜欢“看吧”这种把命运交在别人手里不确定的感觉。
我说:“别看了,明天早上都是要起早床的人,折腾一晚上你明天还上什么班呀!完事了你就回去休息,好有个精神头对付一天的工作。你看呢?”
他又想了想,说:“也好。”
然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床里面有块床大的玻璃镜子镶在墙上,映照出床上最原始的一面。
我去公共厕所解了个小便,在昏暗的灯光下摸出一个扣在水龙头上的管子,把便池冲了。走进房间,我说你不去洗洗么?他起身洗去了。
躺在床上我心里发毛,要在店里,一般我吃亏上当的客人没二回的,二回我避而远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可不能老依着自己性子来,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早上儿子给我发信息,姥姥姥爷吵架了,天突然下起大雨来,姥姥下田割稻谷,姥爷又气又急,本来是好心,担心姥姥淋病,一出口却是恶声恶气地骂,把姥姥骂火了,导致一场口角。唉,忍忍吧,农民一年到头勤扒苦做又能赚几个钱呢?这一关熬过去,给一辈子操劳的父母贴补家用吧。也算是尽了女儿的一份孝心。
他出来了,躺在床上,我摸出套子给他戴上。
他商量地说:“不要套子行不行?”
我坚决地说:“不行!”
“我没病。”
“我有病。”
“我不怕你有病。”
“我怕你有病。
“我也怕我有病,你肯定没病。”
“我有病,艾滋。”
我忍受着他的摧残,忍受着生命中洗刷不掉的污点,忍受着灵魂的堕落,忍受命运的残酷。
还可以再残酷点吗,趁活着?
不是多长时间,就完了。留点精力吧,还能再来一回。兴许他是这样打算的。
我去厕所,一脚踏进深水里,我低头一看,不好了,连接水龙头的管子往外哗哗流水,这个人到底喝多了还是粗心大意,水龙头都不知道关!要不是今天西瓜吃多了,我光上厕所,很有可能“水漫金山”。好在老板在熟睡当中,不然不定怎么赔。虽然不要我陪,坏了嫖客心情对我不利,这种连带关系保不定他不迁怒于我。
我先把水龙头关了,默默拿起撮箕一下一下把漫过脚踝的水撮进便池(门槛高,便池高,门槛与便池之间的低洼处便形成一洼水池)。回来我没提这事。
第二个回合的难度上升不少,左右手有感觉,上战场就蔫了。我忙完左手忙右手,忙完右手忙左手,双手累到抽筋还是不能实战。我累到人困马乏要放弃了,他说行。坚持吧,多一次多一次的收入,再大的困难也是用来被克服的。
坚持就能看到曙光,付出个把小时的精力,通力合作,正反前后左右花样翻新,终于艰难地吐出那口痰。
凌晨一点了。
我要回家,他兴趣来了。
我说刚才两次你灵魂出窍吗。
他说:“兴趣刚刚来。”
我告诉他一个不幸的事实:“没套了。”
他东摸西摸,在烂椅子上拎起一个装着乳白液汁的TT,眼睛放光:“拿去洗洗。”
我平静地接过TT,丢在垃圾篓子里。淡漠地质问他:“你想我感染细菌得妇科病吗?赚你这点钱还不够我治病的。事实摆在面前,没TT我是不会做的,就这样吧,你早点回去休息,这都一点了,别误了上班。”
他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把衣服穿戴整齐。
事已至此,他只好作罢。
他说:“多少钱?”
我说:“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打个折。”
“没折打。这又不是菜场,讨价还价的。全国统一价,童叟无欺。”
“150。”
“那是一次的价。”
“我身上只有一百五。我对你感觉好才找你,那边那么多店子,随便哪家都有人。我都没去。”
“你应该去的,就你这玩法,这个价你出不了人家店门。”
击中要害,对方沉默,沉默就是默认。我对这个人并不了解,摸不清对方的底牌,新闻屡见不鲜嫖客与小姐一言不合取人性命。我不敢往坏处多想,为那百来块钱丢了性命不划算。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退一步:“这样吧,看在我服务勤勤恳恳的份上,我们各退一步,多的我也不要,180。”
“你先把钱找给我。”
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把钱拿出来吧,我有一张整二十的,我一个弱女子,还能为了二十元飞出你的手掌心。”
不甘心的掏出两张老人头,我伸手就拿过来,把二十元递过去。
回到家,一点半,家里灯亮着,出门的时候忘了关。这两天是怎么了,以前不像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