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2)

时间:2017-02-09 15:07:25 

桃花深处适合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阅读。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2

秦小松反复琢磨,母亲得病前后的事儿。

那天上午,母亲突然晕倒在赶集回来的路上。

母亲常骑个小三轮,去城边的八里庄集市上,买些便宜东西回来。母亲后来说,那天上午,她忽然感觉身体难受,就在路边歇会儿。谁知道,越歇越难受,忽然就晕在那儿。有好心人救了母亲。人家付了挂号费,还替交了钱。秦小松当时没在辉城,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正在输液。病房里有四个病号,母亲在最外边的那张床。

后来,有病号家属问,小伙子,刚才你爸还在,这会儿去哪里了?

“什么?”秦小松的眼珠几乎撑破眼皮,“我爸早不在了。”

哦……那个老头儿还哭呢。病号家属说。秦小松看了看母亲,母亲紧闭着眼睛。病号家属说,老头前脚走,你后脚进来。

后来,秦小松趁母亲清醒的时候,问这件事情。

母亲说:“这世界好人多啊!”

再问,母亲还是这样说。

有次,他说:“妈,你说说在哪里见过人家,我好去谢谢啊!”

母亲忽然用手罩住耳朵说:“小咪,你说啥?我听不到啊!”

他的心里阵阵发紧。后来他多次问这事儿。

母亲就说:“小味,你说啥?我听不到啊!”

最终的检查结果,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母亲的腹部一侧被红方框圈着。病房里,那些轻声哀叫或无语沉默的病号,都被标了这种红框框,似乎是死亡密码。密码已经解锁,等死的人好像正扒着红方框,准备进入另一个通道。母亲的身体愈发消瘦下去。

接下来,借钱似乎成了秦小松最重要的事情。虽说有医疗保险,但好多药不能报销。这样住院一折腾,家里的几万元存款,很快打了水漂。同事借遍了,还提前在报社“领了”半年工资。有天傍晚,在医院附近,秦小松甚至在地下黑血站,卖了次血,得到几百元。

化疗后,母亲回了家,死活不去医院了,她说:“在那里早晚得吓死!吃点药,多活几年!”母亲很少出门了,她一直在屋里待着,顶多在客厅里逛悠逛悠。秦小松有次去小区门诊拿药的时候,大夫说,你妈忒节省,一天该吃三顿药,她就吃一顿!你不知道?

秦小松的心,像被人揪了把似的,忽然很疼。

母亲后续治疗,还需要钱,怎么办呢?

秦小松忽然想到了母亲的另一件宝贝。他常瞅瞅母亲的宝贝枕头,但并没敢说什么。

木枕头,据说是海南黄花梨做的。10厘米高.30厘米长,中间稍微凹陷,和正常枕头大小差不多。母亲常枕着它睡觉,有时候抱着它。母亲常抚摸那个东西,不让别人碰它。它仿佛是母亲的另一个孩子。母亲出门时,就把枕头锁进铁皮箱。一直用家里最大的三环锁。有好多年,母亲每半年总要出次门,十天半月就回来。母亲每次出门时,秦小松都感觉很害怕。他怕母亲走后,再也不回来了。侏儒父亲一直咬牙切齿,要砸掉那个箱子,但他始终没有那样做——

秦小松想起这些事儿,心里就难受,不自觉就闹点动静。

有时候拿着凳子敲地面,咔塔咔嗒响。

或用鞋底敲打门框,灰土水般飞溅。

忽然有个傍晚,母亲说:“把枕头卖了吧!”

秦小松有些吃惊,“为什么要卖?”

秦小松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枕头的存在。

“不卖?你敢!”母亲说。

母亲的话就是命令,这是母亲的性格。

秦小松拍了枕头照片,先是在报社登了个“豆腐块”广告,后来通过QQ、微博等多种渠道,向社会求助,出售海南黄花梨。但是有人说,木头看着不像,虽然有麦穗纹和蟹爪纹,也有鬼脸,但是纹理模糊,鬼脸发死、不生动,像是假的。他不甘心,又用A4纸打印信息.贴到电线杆或者商店附近墙上。很快,就接到一个电话,招来次劈头盖脸的怒骂:

你个憨熊,贴什么贴?

秦小松本想对骂几声,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他陷入一种恐惧和虚无感。

3

几周后的一个上午,秦小松接到母亲电话时,正在报社四楼窗前发呆,

母亲说:“有人买枕头了。”

秦小松心里一惊:“别给陌生人开门,妈!”

他赶紧请了假,骑自行车往家赶。

雾霾很重,天依然灰着。早晨,总给人黄昏的感觉。到处一片灰白。太阳有些温柔,失去了穿透力,在大片厚重的灰白中,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光。麻雀在法桐枝丫上兴奋着,它从近处的灰白,倏地一跳,蹦到更远的灰白中。

在进入小区前,秦小松心跳得厉害。万一母亲开了门,遇到坏人,抢走东西怎么办?他爬楼梯时.感觉身体像个铁皮桶,心顺着桶壁,“怦怦”撞来撞去。

他握紧了拳头,打开斑驳的绿色简易防盗门,冲进了屋里。

没有开灯。男人陷在沙发里,穿着黑色呢子褂,戴着个宽边黑礼帽,正抱着木枕头反复看。母亲在给他倒水。餐桌上还放着半盘子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碟子老咸菜,筷子平放在上面。厨房里飘着饭香味儿。

“你怎么自己进来了?我广告上,没留地址啊!”秦小松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找到我家的啊?”秦小松说完后,感觉有些不妥,抓紧递过来一支烟。男人正了正身体,接烟的手有些抖,食指和中指中间染着“烟熏黄”。他的嘴角有个痦子,痦子上面还有根讨厌人的毛。他眯着眼,眼神一直搭在那块木头上。皱纹在他的四方黑脸上生动地爬着。

风扇忽然开了,灰土迅速往下飞扬。

“弄错了。”母亲笑了笑说。

接着,电灯啪的一声开了。20瓦的灯泡在发乌的天花板上摇曳着。

“我告诉他地址的!”母亲说。

她的声音有些大,说话时嘴撇来撇去的。秦小松这才发现,母亲竟然戴着个红帽子,穿了件枣红呢子褂。母亲好久没穿这么正式了。她在陌生人面前,恰到好处地维护了自己的尊严。母亲的一只脚,在水泥地面上画着大圈,又在大圈里画小圈。她完全没有病人的样子。

“给你2万!”男人说,“价格可以了!”

秦小松的心“扑通”跳了下,话语有些结巴:“什么?”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前几天,他找古玩市场的人看了,人家说,枕头像越南黄花梨。海南黄花梨纹路的中心,是实的,是黑点或者黑心。越南黄花梨纹路群中心是空的。这个手感还有些粗糙,不是温润如玉。另外没有海黄浓郁的香气。但是这个东西,绝对是老料。秦小松当时感觉,古玩市场的老板想收购宝贝,是想压价胡乱说。

“这是俺妈的救命钱.要不才不卖哩,这是老料!”秦小松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男人犹豫了下,眼光先是搭在秦小松身上,又画了个弧,落到秦小松母亲的身上。她忽然剧烈咳嗽。男人站起身,似乎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但马上缩回,接着端过去一杯水。

“再加l千6吧,不能再加了,我也没钱了!”

成交顺利。男人拿出一摞钱,正好是21600。秦小松一张张点着钞票,心里想:这是个有数的家伙,就奔着这些钱来买的。

“如果我以后有钱了,再赎回来!”秦小松说。

男人走了,母亲发了会儿呆,却哭了起来。

母亲说:“正月初六是我的生日,这个人啊,心好!”

秦小松心里躁了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很有意思,在咱家还吃了个馒头。这人吃饭的时候,嘴唇吧唧吧唧响,呱嗒板子似的。”母亲忽然又笑了笑:“一碟子老咸菜,翻来覆去挑着吃,一直挑细的吃。”

母亲摘下帽子,捂着嘴笑。母亲好久没这样开心了,但秦小松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是不是海黄卖亏了?他坐在楼道里抽烟,一直在摇着头。

说来也奇怪,当天晚上,秦小松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来到了一片热带雨林。这里藤根盘错,薄雾或者水汽到处氤氲。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了惊讶的情景:小桥,水,老槐树,是一个镇子。男人和女人是突然出现的,他们就在桥上站着。女人背着个绿色军用书包,包上印的字模模糊糊的,能看出来是“社会主义好”。女人脸上捂着个灰头巾。男人抱着她,正在跳舞。可大地忽然剧烈抖动了下,四周瞬间变得黑黢黢的。远处的黑暗连接了近处的黑暗。接着,闪电就来了。

全世界只有一个亮的地方。男人和女人在分别。

他们的手不断地握紧,又一寸寸地脱离。

秦小松全身冒着汗醒来。他喘着粗气,揪着前胸,努力回忆这个梦,但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女人的脸更加模糊,似乎变成灰乎乎的一张纸。后来好长时间,秦小松都想着这个梦,那两只手在持续地握紧、松开,松开、握紧。

不久后,母亲去世了。她死前紧抓住儿子的手,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母亲死前吐了口鲜血,床上像开了朵桃花。

再后来,就发生了母亲骨灰丢失的事情。

秦小松常有种虚无感。他总是想抓住点什么,填充内心的空荡。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时间似乎错了。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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