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深处

时间:2017-02-09 15:07:25 

桃花深处适合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阅读。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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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的祭日,秦小松去天安公墓祭奠。在公共祭奠处烧纸前,他忽然想打开盖子看看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说实话,秦小松一直不忍心打开盖子。母亲的骨灰,已在骨灰堂存放了两年多了,本想等有钱了买块墓地,让母亲人土为安。但墓地价格蹭蹭往上涨。四四方方拼接的几块破“石灰板”,愣是卖到好几万。没办法,母亲只能先呆在骨灰堂。

在打开盖子的瞬间,秦小松突然发现:骨灰盒空空荡荡。全身的血,“刷”地冲到脑袋上。地面似乎剧烈晃动了下,骨灰盒逃脱了他的手,“啪”地落到水泥地上。秦小松晃晃悠悠瘫倒在地上。“我操你八辈祖宗!”秦小松连哭带骂,声音打着旋儿往天上飞。

天安公墓在辉城西南方,几十亩地见方,是私人建设经营的。政府开办的公墓在西北方。两个公墓遥遥相望,很像另个世界的两个村庄。长长的灰墙,圈占了墓园四周,如生和死的边界。有钱的买块墓地,死后也气派。没买墓地的,就先把骨灰放到骨灰堂。堂口正对着墓园大门,里面立着一排排的骨灰墙。每面墙上又分割了很多小格子。骨灰堂静得可怕,但似乎又熙熙攘攘的,像个闹市。秦小松每次去骨灰堂时,都感觉每个格子里住着个灵魂。

接下来,秦小松常常有想杀人的冲动。他这里告那里告,还找了几个报社同事、同学,穿红衣、拿红布,去墓园里闹。秦小松拿着菜刀冲在前面,有人开始拦着劝他,憨小,不要冲动。你要是出事了,谁给你妈找骨灰去?秦小松忽然清醒了。

折腾到最后,公墓赔了几万元了事。

但是,秦小松心里老憋着一股火儿,牙齿咬得嘎嘣响。秦小松常哇哇大叫几声,拿个螺丝刀在家里捅来捅去。家里本来就破,破桌子,破沙发,破床,破地板,破墙角旮旯。家具上的窟窿不断增加,眼睛般瞅着他。

很多个夜晚,秦小松窝在黑暗的卧室里,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推拉窗是全开的,夜风依然凉,反复冲击着他的胸膛。远处的法桐像廉价的水墨画,模模糊糊的。秦小松的心在树梢挂着,随风晃动和颤抖。秦小松觉得,母亲的魂儿正到处流浪。闪烁的路灯,是母亲的眼睛。秦小松反复念叨:“没了,没了,啥都没了。”母亲似乎刚刚去世,秦小松在客厅桌子上,摆放了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穿着花裙子,背后是大片的桃树。她像某位电影明星,但比明星还要好看,母亲的目光,在抚摸着儿子。招魂幡儿插在盛了土的陶罐里,轻轻晃动着。

秦小松那阵子没上班,常到湖边逛悠。

辉城有个胭脂湖,据说比杭州西湖面积还大。秦小松常坐在湖边发呆,从早晨坐到傍晚。水面上的太阳揪人眼,母亲的眼睛,在水面上漂着。湖边有个广场,母亲喜欢广场舞,原来还常在眼皮上黏个亮晶晶的塑料彩纸。母亲在那群舞者中很扎眼。她皮肤白、大眼睛,皱纹儿却不多。她鲶鱼般在人群中滑来溜去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号子,被她纤细的双手,拍出了强烈的节奏感。母亲东北口音,咋咋呼呼的,却硬拽点辉城方言。“谝能、干哕、掩平整、搲点饭”,她常挂在嘴上。

母亲也有静的时候。她常在胭脂湖边坐着,这里离家近。

母亲在水边坐了很多年,水边那块青石板,似乎让母亲磨出了光亮。母亲背部驮着太阳,常常用粉笔画画。她一直在画着一张人脸,画完后在上面点个点。一直点来点去的,点得上面白茫茫的一片。秦小松感觉,母亲是在画父亲。她一直在水边等着父亲。父亲是个侏儒,腿很短但眼珠子活泛。秦小松不明白,当初那么漂亮的母亲,为什么要嫁给“这样儿”的父亲。父亲似乎藏在湖底下,有一天会突然窜出来。他上小学的时候,父亲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母亲常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但是听不清楚。母亲边说着,还朝着水中指来指去。

母亲有两个宝贝:木风车和木枕头。她常举着木风车,摆好姿势,闭上左眼,右眼眯起来,眼神穿过木风车,落到水面上。这让她看上去很滑稽,像木匠在“吊线”。风车其实就是个木片片,把两端削薄了,中间插个轴儿,使劲吹就会转。母亲吹风车的时候,神情很专注,会发出吹口哨那样的声响。母亲唇间的风,和湖边的风糅在一起。落日的余晖,常把母亲的侧脸,镀个金边儿。母亲嘴角翘着,风车偷偷转着。

父亲失踪后,男人们见了吹风车的母亲,会做些奇怪动作。

比如他们会把左手食指和拇指,弄成“O”形,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反复捅到“O”型里。母亲就骂他们,往他们身上吐唾沫。他们会躲,边躲边用手指碰下嘴唇,伸着舌头舔舔手指肚儿,然后把手指冲秦小松的母亲甩去。那个动作连贯、迅速。他们的舌头是加长的,眼睛是贪婪的,眼眉是抖动的。母亲会顺手抄起东西砸向他们。但是,男人们乐此不疲。

后来,母亲开始用塑料包装纸,剪下很小的一片儿,贴在嘴唇内侧。一会儿,嘴唇就会渗出血。再有人骚扰她时,母亲流血的嘴唇,会忽然张开。她冲人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秦小松看着母亲,心里就会哆嗦。

那些男人不吃这一套,就停在那儿,盯着母亲的眼睛。

母亲的眼睛很漂亮,眼睫毛长,却总是斜着眼睛看人,她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从记事那天起,周围充满疑惑的议论声,就灌满了秦小松的耳朵。

有人说,小松,你娘是矮子爹捡来的。你爹正在路边坐着呢,你娘晕在你爹怀里。七个月就生了你!人家都在娘肚子里待十个月,你这么着急出来干什么?真能!

有人接过话茬儿说,不知道他爹是谁呢?他身上、脸上哪有一点矮子的影儿?

母亲给人干些缝纫的活儿,没日没夜蹬缝纫机。缝纫机是蜜蜂牌的,那种“哒、哒、哒、哒”的声音,多年在秦小松的耳朵里响着。他们住在侏儒父亲传下来的房子里,60多平米的旧式单元楼。楼的外墙脱了皮,红砖裸露。人在楼下干咳,似乎就有砖末儿被震下来——

秦小松觉得,母亲的魂儿也会来水边逛的。母亲万一碰到他,会跟着回家。

他不想让母亲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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