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面对数百战战兢兢、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居民，贝雅塔犹疑不决，愣怔片刻后终于迈步走向铁匠西蒙皮斯特。西蒙生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给人一种凶巴巴的印象。可贝雅塔尚未走到身边，他便双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贝雅塔小姐，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该死，我浑蛋，我不该欺负你。
没错，你的确该死。贝雅塔的眼底恨意渐浓。几天前的深夜，在回家路上，西蒙鬼魅般冒出，嘿嘿怪笑着拦住了贝雅塔。贝雅塔身子不适，就赶他走开。谁想，西蒙兽性大发，猛扑过去，强拉硬扯将她拖进了一座被炮弹炸飞房顶的破屋子。贝雅塔拼力挣扎，踢打，可西蒙是铁匠出身，有的是力气，三两下就撕碎了贝雅塔的衣服
那夜，西蒙得逞了，扔下5兹罗提，提上裤子满意而去。5兹罗提，勉强能买半只炸猪排。这不是交易，是羞辱。贝雅塔正要抬手，站在他旁侧的三个孩子哇地哭出了声，紧紧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姐姐，我家没有马车。昨晚我爸爸也没出门，他没杀人。
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只
有五六岁。如果西蒙死了，他们都难活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贝雅塔恨恨地瞪了西蒙一眼，又转向酒吧店员谢克。
在贝雅塔的眼里，谢克比蚂蟥还贪婪。每次在酒吧搭讪上客人，谢克都会抽头，至少拿走五成。贝雅塔曾和他大吵过一架，骂他是吸血鬼。谢克冷嘲热讽，还恫吓她胆敢少给一个兹罗提，就把她送给德国佬，活活折腾死她！眼下，报复的机会来了。面对面站定，谢克倒没害怕，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臭婊子，你是不是想诬陷我？
不是诬陷，是贝雅塔想说这是事实。可话只说了一半，就听谢克阴恻恻的声音钻进了耳鼓：你尽管栽赃陷害。他们要抓我，你和你母亲的死期也就到了。不信你就试试！
贝雅塔深知，谢克并非吓唬她，他的两个弟弟是人见人怕的恶棍，心狠手辣的强盗。德军大兵压境，波兰政府临阵脱逃、流亡海外，他们没少干趁火打劫的恶事。而此刻，他的弟弟确实不在人群中。正自迟疑，雷奥哈德走来：贝雅塔小姐，还有一分钟。哦，你怀疑是他？
不，不是。贝雅塔慌张回道。
不是他，那会是谁？雷奥哈德冷哼一声，催逼说，还剩50秒！我的士兵都知道，我的时间观念很强，从不会拖延半秒钟。30秒！我讨厌瞻前顾后，举棋不定。
就像作战，我们都打进了华沙，你们的军事首脑还叼着雪茄喝着咖啡，喋喋不休地争论爆发战争的可能性。10秒！9秒！贝雅塔小姐，如果你选择沉默，这儿所有的人，不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将永远闭嘴，永远沉默。时间到，请告诉我，到底是谁？！
现场气氛陡然紧张得令人窒息，而怦怦心跳声如同敲鼓，清晰入耳。贝雅塔忽地转过身，一字一顿地回道：是我。是我撞死了你的士兵。他们试图强暴我，活该下地狱。
这个回答，显然大出众人的意料。但眨眼工夫，谢克就扯着嗓子叫嚷：长官，肯定是她干的。你想想，她敢驳你的面子，往你身上泼酒，自然也敢杀人。始终坐在地上的铁匠西蒙也忙不迭地爬起，颤声喊：她做皮肉生意没少赚钱，能买得起马车。臭婊子，你总算承认了，差点害死我们！
一时间，除了哭得老泪纵横的母亲，几乎所有的人在摆脱了犹如乘坐过山车般的生死劫后，都变得极度狂躁、亢奋，争先恐后地加入了声讨贝雅塔的队伍：人尽可夫的贱货，去死吧！荡妇，害人精，去侍候撒旦吧，他会给你无穷无尽的快感！
听着铺天盖地、不绝于
耳的恶毒咒骂，贝雅塔紧咬嘴唇笑了，直咬出了血，又和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一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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