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的造梦空间(3)

时间:2015-06-26 08:38:23 

画画的技巧日益娴熟精进,他却逐渐面临更大的困局:在画中找不到自己的面目。1986年,因为感觉不到突破和出路,老树停了画笔。但日子却并不寂寞。那正是文化热的时候,像当时所有的文学青年一样,老树读萨特的书,写现代诗和小说,留着长发,在大学校园里和志同道合的同事一起办各种讲座,谈诗歌、电影、文学、音乐……他明白这些都是发泄的渠道,那个时代的情绪里充满了焦虑、紧张和迫切真诚的“补课”的渴望。“‘不知所以’,是很多人的状态,至少是我的状态,充满热情,也充满焦虑,甚至不知道在焦虑什么。每天晚上都熬夜,眼珠子红红的。有时候我半夜出门骑车乱转,也不管方向就这么一直转……等到天快亮了,嗬,快到保定了!”当时美国作家宾克莱的《理想的冲突》一书非常流行,老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书中的主要观点:“它让我明白了人可以分解为几块——作为动物的人,作为一个个体的自觉的人,和作为一个群体动物的人。‘我思故我在’,笛卡儿那句话,当时我们很迷恋。”

那是老树作为“个体”的初步自觉,但回想起那个年代的自己,老树觉得就和时代一样天真热情,却处于“发癔症”的状态。直到1992年去广东生活了4个月,带给他震撼性的转变。“北京可能还有很多人在高谈阔论理想,但是广州那边却是高度世俗化了,就是饮食男女,老百姓真的像个平民的样子。我们过去老动不动就说‘我是国家的主人’,可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吗?从广州回来后我整个人的生活方式都变了。还是可以保持思考和敏锐,但是不要老是瞎妄想,莫名其妙地瞎激动。而且1992年对我而言还有一点很特别的像自我暗示一样的意义,我正好30岁了。古人讲三十而立,我也该明白点事儿,务实了。”

老树开始“踏踏实实”地干活儿,除了研究摄影、在大学里好好讲课之外,业余还“下海”,跟朋友成立公司做出版。这些当年看来或许有点俗气的事情,变成了实在的、为生活而做的努力和经营。“你只有经历了,才能看淡。就像人们说的那几个阶段,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是山’,那得是一个过程。”老树的自我正是在这一点点世俗的琐碎与反思中清晰起来。他清楚了自己的趣味和追求,也明白了自己的界限。他总是全力以赴地去做好自己的工作,但做好分内之事外,他愿意尽可能躲开现实,不爱出门,这是躲开现实的一个很实际的手段。

重拾画笔的契机是2007年。老树的父亲因为胃癌到北京治病。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老树怎么也睡不着,拿起丢了20年的画笔,想画点东西。那时候民国的影像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潜藏已久,他说:“我提笔就画了一个民国的小人,光头,靠在树底下,很简单。”撂下笔,老树睡了两三个钟头,早上起来陪父亲去了医院。手术很成功,他终于放了心,回到家里歇一歇。这时候一看先前草草而就的画,忽然觉得很有点意思:“尽管用笔还不像今天这么精良,但我意识到这么画出来是自己的面目。多少年我都没看过画展了,也不大注意别人的画。好多东西都忘了,这倒好,完全进入了自然表达。就这么着,继续画。”于是便有了与从前风格大不同的“老树画画”。那些忘掉的技巧,慢慢地在熟练的过程中复苏,但它们不再是关注的焦点,也不再成为他自我怀疑的理由。“慢慢地,我觉得自己很放肆,我想把自己的好多东西都画出来,画我的经验、记忆,还有想象。想象着自己躺在水边,看着天,云彩一会儿过去一朵,一会儿过去一朵……那就画一张吧!”

老树的画必得配上老树的诗来看。他早已不写80年代那些现代诗,他采用古体诗的形制,大量运用反转、戏谑的手法,把俚俗与雅致杂糅在一起。那些诗明白晓畅,结尾时常出其不意,讽喻、批判和疏离也往往在轻松的句式中被消解。“现实里其实有很多不满,然而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好在我从来就有个特点,善于自嘲。我写的那些诗就一直在自嘲,偶尔装一装很超脱的样子,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就像80年代末期‘撒娇派’的宣言里说的那样:‘与天斗斗不过,与地斗斗不过,与人斗更斗不过,于是,我们就撒娇。’”

凝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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