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WHO宣布人类彻底消灭了天花病毒,这是人类有意识地主动消灭的第一个生物物种。WHO的下一个目标是脊髓灰质炎病毒,他们希望到2018年时彻底消灭它。
WHO为什么有这个底气呢?因为这两种病毒不厉害吗?当然不是。天花是人类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杀手,南美原住民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死于西班牙殖民者带去的天花病毒。据WHO估计,天花病毒甚至在20世纪里还杀死了3亿~5亿人,直到1967年时还有约1500万人感染了天花,其中200万人被杀死。脊髓灰质炎病毒是导致小儿麻痹症的罪魁祸首,致死率虽然不如天花那么高,但也曾经杀死过成千上万的儿童,侥幸活下来的人很多都成了终生残疾。
有人认为,WHO之所以那么有底气的原因在于这两种传染病都有可靠的疫苗。这个解释部分正确。前文说过,对付病毒性传染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疫苗,中国早在1000多年前就发明了种痘的方法预防天花,现代医学体系下的第一个疫苗的发明人琴纳医生所发明的也正是对付天花的疫苗,多年的实践证明效果很好。
疫苗的科学基础在于抗原和抗体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这就要求病原体不再发生变化。天花病毒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变过,几百年前设计出来的疫苗放在今天仍然可以使用,这一点确实为人类战胜天花创造了先决条件。相比之下,HIV病毒经常发生变化,某个感染者体内的HIV病毒往往已经通过基因变异而变成了好多个不同的种类,单个疫苗是无法将其全部杀死的,这就是为什么艾滋病那么难对付的主要原因。
需要提醒读者注意的是,科学家们虽然经常说某种病毒很“狡猾”或者善于“伪装”,但这只是一种便于公众理解的拟人化表达方式,不是说病毒本身真有那么聪明。HIV病毒之所以经常发生变异,原因在于它是RNA病毒,而RNA比DNA更容易在自我复制的过程中出现差错而已。这些差错绝大部分都是“坏”的,对病毒本身是不利的。但是如果遇到某个强劲对手(比如疫苗),其中某个变异便有可能让病毒躲过一劫,继续繁衍后代。
这个案例可以看作“生物多样性”为什么值得保护的证据之一,一种生命越是多样化,抵抗恶劣条件的能力往往也就越强。
但是,变异率高并不是病毒难以对付的唯一原因。要知道,虽然天花病毒属于DNA病毒,但脊髓灰质炎病毒却是RNA病毒,两者的变异率虽然相差很大,但都有可能被彻底制服,其根本原因在于这两种病毒有一个共性:它们都只会入侵人类,人是它们唯一的宿主。换句话说,两者在宿主这件事上表现得太单一了,失去了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最终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这里面的道理很好理解。人毕竟是最容易控制的生物,WHO一声令下,人类的所有成员都注射了天花疫苗,因而具备了免疫力。天花病毒无处躲藏,只能坐以待毙。想想看,如果天花病毒还有一个动物宿主,比如老鼠什么的,它便可以暂时躲在老鼠体内,WHO不可能给全世界所有的老鼠都打疫苗吧?
最近几年比较热门的这几个病毒在人体之外都至少有一个动物宿主。比如,禽流感病毒可以同时感染鸟类(包括家禽),SARS病毒在传染给人之前一直生活在中华菊头蝠体内,埃博拉病毒则以果蝠作为自己的落脚地,MERS在传染给人之前选择骆驼作为自己的家,但也有研究称骆驼只是MERS病毒的临时居所而已,它真正的藏身之地也是某种蝙蝠。
科学界把上述这类有动物宿主的传染病称为人畜共患病,把那些“窝藏”病毒的动物称为保虫宿主(Reservoir Host,也可译作储存宿主),蝙蝠、老鼠和鸟类就是最常见的保虫宿主。还有一类宿主被称为扩大宿主(Amplifier Host),病毒在它们体内大量扩增,从而获得了入侵人体的机会。前面提到的骆驼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扩大宿主,MERS病毒在骆驼体内大量繁殖,最终具备了感染人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