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弗朗西斯·福山说出“历史的终结”这个词时,在有些人看来,大概就像上帝吐出“要有光”,世界将随之一新——美中不足的是,最好再加上一个修饰语,即“英美模式下的历史的终结”。虽然这么说不免有些戏剧化,但大体而言,这便是《上帝与黄金》所抱有的基本观点。
很少人能否认英国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按艾伦·麦克法伦《现代世界的诞生》所阐述的观点,现代世界中的大多数特性,都得感谢英格兰做出榜样。《上帝与黄金》只是延长了历史回溯的期限,将现代国际秩序的形成归结为英国、美国乃至“下一个英语民族”之间的火炬接力赛。虽然书一开头就承认,“我们胜利了,我们认为我们看到了历史的终结。我们错了”这样的循环模式在历史上已经出现了许多次,但正是英美的资本主义模式“将道德和民主原则引入国际社会”,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常识,即历史潮流长久以来偏向讲英语的人”。
不过更确切地说,在这一历史系谱中,其开创者并不讲英语。“英美模式”其实是海权强国所建立的国内国际体系,在书中,作者将荷兰体系比作这一操作软件的1.0版本,而英国引入了2.0版本,“二战”后的美国则沿着这一路径更新升级到了3.0版本。他就此说,近400年来海洋秩序的历史可以用10个字母简括:U.P. to U.K. to U.S.(从联合省到联合王国到合众国)。就此而言,解释这一历史现象的关键点并不在于人们说的是哪种语言,甚至“上帝与黄金”也未必最要紧(众所周知,西班牙人对这两者甚至更狂热),而在于那种海洋体系所带来的民主自由原则,以及自由贸易下的市场体系。
英美模式获胜的原因,在我看来倒不如说是其特殊的有利地理位置。在“上帝”(God)和“黄金”(Gold)之外,应当再加上一个G打头的单词:Geopolitics(地缘政治)。从世界地图上看,美国其实也是个巨大的岛国,它仅有的两条陆地边界靠警察就可维持安全;而美国长期以来的孤立主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和英国相同的岛国心态,即专注于自身,远离欧洲大陆的纷争,除非这种纷争将对自己造成极其不利的后果。英美两国在近三四百年来的各次与列强争霸中的确大多以获胜告终(因此越战才格外惹眼),但在此值得补充的是:在英国内战和美国南北战争之后,两国内部的战乱也已告终结。既然对内对外都无须增加大笔军费维持一支庞大的陆军,对它们而言重要的便在于运用海权力量来保证自己在世界各地的商业利益,而当它们大量对外输出工业品时,这种商业利益便上升为国家利益。其本土几乎不可能受到入侵,这样,“胜利令英国的实力增长,失败也不能危害英国的实力”——这里的措词换成“美国”也一样。
也正是这种地理上安全有利的地位(背靠大陆的荷兰显然就不如英美安全,后来屡次遭到法、德等国的陆路入侵),使英美社会得以保持某种稳定的连续性。概言之,作为一个外在于大陆的岛屿,很少有外力会骤然打破它的进程,同时它又能关注到大陆的变化,吸取对自己有利的技术或观念,在大陆纷争时则可自由选择介入的时机。于是,英美社会呈现出某种看似矛盾的集保守与进步于一身的特性。英国虽然是最早出现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但却是欧洲最推崇乡村文化和绅士风度这种“旧时代残余”的国度。至于美国,正如书中所说,“既是捍卫国际秩序现状、反对采取暴力手段加以改变的保守大国,又是寻求用市场经济和民主理念更替老旧权力结构的革命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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