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从上海到重庆 战时双城记(3)

时间:2015-08-19 06:28:24 

上海是一个奇特的城市,国际公共租界、法租界与华界三个并存的政治实体让它“一市三治”。自1853年小刀会起义以后,这里就形成惯例,一旦在中国的土地上发生战争,租界都宣布中立。“八一三”的炮火打响,战争都只发生在华界,损失最严重的,首先是苏州河北岸的闸北地区。而苏州河往南,则依次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中间以一条叫作洋泾浜的沟渠为界,在辛亥革命之前已经被租界当局填平为爱多亚路。因此,“苏州河一水之隔,一边是炮声震天,一边是笙歌达旦。每当夜幕降临,租界内彻夜通明的电炬,透过幽暗的夜空,与闸北的火光连成一片,映红了半边天”。陶菊隐的这段文字,成为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租界和华界境况的写照,一个“国际大都市”的光怪陆离。

1937年11月,战事告一段落,国军开始撤退,日军逐渐占领了华界地区,苏州河北岸原属于租界部分的虹口也处于日军的控制之下。苏州河南岸的两租界,成了“孤岛”,公共租界的工部局、法租界的公董局照常运行。

“因为怕留在里面的抗日游击队活动,日军对占领区进行封锁,并且不准掩埋战死的中国士兵的尸体,来对中国人进行警示、威胁。”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吴健熙说。他曾仔细翻阅那时期的《上海生活》,对里面一则有些骇人听闻的“笑话”印象深刻。“说上海的大闸蟹在那一年特别肥,而且都带有血腥味。因为蟹主要吃浮游生物,而尸体腐烂造成浮游生物特别多。”占领区的市民大量逃入租界,难民问题成了租界当局最紧迫需要处理的问题。当时上海的人口有300多万,到9月初,已有50万中国难民涌入公共租界,工部局为此成立了难民调查委员会;而毗邻法租界南部的南市难民则试图向法租界寻求庇护。

1937年8月18日,法国神父饶家驹和一些人建立了国际救济会,总部设在敏休尼荫路(今西藏南路)的中国基督教青年会。国际救济会是几个救济组织的合作机构,包括了中国红十字会、中国天主教会、中国佛学会、慈善团体联合会等。8月21日,60个难民营建立并开始运作,一共收纳了5万难民。难民收容所大多设在庙宇、学校、教堂、戏院,可以提供的栖身之所远远无法满足需求,陈存仁担任堂长的仁济育婴堂在半天之内收容的弃婴就达200多名。“光是天蟾舞台一家,就容纳了2000名难民,玉佛寺竟容纳了4000多人,静安寺容纳了500人。”而难民还在不断地涌入。刘复田一家原本住在南市区最繁华的小东门一带,战争爆发后搬进了法租界内的朋友家中,刘父是佛学会理事,很快也参与了难民救助的工作。

到了11月,租界内难民营数量已达到142座,收留了9万多难民,还有大量人口寄居在大街小巷。不堪重负的租界为了阻止难民不断涌入,沿法租界和南市分界的民国路(今人民路)路口,装上极高极大的铁栅门。从西门斜桥起,沿着陆家浜,动用数千工人,连夜加筑近两丈高的砖墙。公共租界当局也围绕北面的苏州河一带分段堆起沙包、架上铁丝网。为了解决难民问题,在华界地区建立可供市民避难之所变得无比迫切。周旋于中、日、法多方的饶家驹在其中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根据当时《申报》的报道,饶家驹向日方提出希望在南市划出一片地方作为难民保护区,日军不得轰炸或袭击这个区域,使保护区内的难民能够得到在外国租界里所能得到的同样多的保护。而作为条件,他们要保证“安全区内禁止出现武装部队、军事设施和武装冲突”,不得有抗日活动。

多方谈判之后确立的安全区设在上海老城厢南市区的北部,东面、北面和西面以法租界南面的圆弧形的民国路为界,南面则以方浜路为界。大量在公共租界避难的难民穿过法租界进入了新的安全区。11月11日,安全区开放仅三天后,战火就在南市地面上铺开了。由于预料到日军会进攻华界地区,安全区内的原住民大多数已经迁走,住进了法租界或者是逃离上海。相比闸北,南市地区战前有大量经过建设的新式弄堂,是上海中产阶级聚集区,居民因此也比闸北难民有更好的经济条件、更多的选择。一波波难民住进这些空置的房屋,还有大量难民集中住进安全区内的104个难民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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