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作家的黄金写作期,“文革”却开始了。孙幼军任教的外交学院被撤销,全校教职员工都要从北京搬到江西农村,去走“五七道路”,连七八十岁的老教授和刚出生两个月的娃娃也不例外。带不走的大量书籍,只能被当作破烂按8分钱1公斤卖掉,来不及卖的,只好烧掉。学校在空地支了一口焚烧炉子,老教授们流着眼泪把祖辈留下来的绝版外文书送进炉火中。孙幼军也在其中,他叹息着,沉默地看着视若珍宝的书和日记化成灰烬。将近15年时间里,他一个字也没写。
直到1980年,孙幼军才重新提起笔,此时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为了追回失去的时间,孙幼军异常勤奋。“他的房间西晒,一到夏天简直像进了蒸笼。”朱景彦说,“当时还没有空调,他把两条毛巾蘸满凉水,分别顶在脑袋上,围在脖子间。”水滴答滴答往下滴,孙幼军却只顾奋笔疾书,直到脑袋和脖子把毛巾都捂热了,才赶紧冲到厨房再换水。有时候,儿子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父亲房间的门缝里还漏着光。“第二天早上8点,他还得赶去教室上课。”长此以往,朱景彦有些担心丈夫吃不消,“但他却很快乐”。
《小布头奇遇记》却渐渐成了孙幼军的一块心病,听到的赞扬话越多,他越觉得不该有这样严重的缺陷。“就像把我拍的一帧连焦距都没调准的照片拿到摄影展上展出。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的眼光射向它,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孙幼军甚至开始反感别人介绍自己是“《小布头奇遇记》的作者”,他跑到出版社说:“这本书太陈旧了,还在讲人民公社呢,早不适合今天的孩子,不要再印了!”但实际上,《小布头奇遇记》的印刷册数超出新书的两三倍。为了得到出版社的支持,孙幼军借口“做些修改”,但心里想的却是“埋葬小布头”。
就这样,《小布头奇遇记》被搁置起来,一搁就是4年多。但孙幼军却并未得到安宁,他常常收到当年的小读者写来的信,多数是要给自己的孩子也买本《小布头奇遇记》,却在书店里怎么也找不到。甚至还有读者在信里夹着邮票和现金,央求无论如何要帮他们买一本。直到孙幼军把珍贵保存的第一版图书也送掉了,他才意识到,想要“埋葬小布头”并不明智。有了这些动力,他终于把《小布头奇遇记》修改出来。新版的《小布头奇遇记》去掉了人民公社的相关词汇,弱化了粮食宣传的背景,强化并丰富了“勇敢”的主题。
读者的认可给了孙幼军极大的安慰。“我在北京一家医院里护理病重的母亲时,每天来查房的是一位表情庄重的女医生。她不苟言笑,来去匆匆,对我一得闲就伏在病床一角满纸涂鸦总投以怀疑的目光。可是一听说我写过一本叫《小布头奇遇记》的书,她立刻叫道:‘啊,那是您写的呀?我10岁的时候就看了,可好玩儿啦!’又是拍手,又是跳脚。”孙幼军说,往常那个矜持的主治医师,霎时奇迹般变成一个小女孩,而自己也不再是个有些碍手碍脚的“病人家属”,倒像是她童年的游伴。
终身孩子王
“每当我坐下来拿起笔,总觉得面前坐着几个娃娃。我开了个头儿,看见他们有些心不在焉,我想我的背景交代太啰唆了,于是涂掉这一段,重新写,直到看到他们专注的神情。我知道写哪一句他们会很惊奇,写哪一句他们会笑起来。如果我的语言他们不懂,我的故事他们不感兴趣,娃娃们就做起小动作来,甚至干脆互相打打闹闹,把我放到非常狼狈的境地。”这是写作时,孙幼军脑子里常常出现的画面。
- 看不过瘾?点击下面链接! 【本站微信公众号:gsjx365,天天有好故事感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