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写的。”
“那么,我是时候离开了。”
洛轻舟心里横着一个结,使得他从三十岁生日那天起,不知今后的人生意义。明明科学院的队友无比信任,明明奖章挂满了一整间房,他依然迷茫,后来他试图用各种办法寻找丢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找到了柏宁这里。
可是他丢了什么呢?除了年轻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洛轻舟从那天起就躲着柏宁。再次开口说话,已是两周后了。
柏宁带着学生来到镇子上的时候。
大巴车停在镇子口,柏宁清点下车的人数,看到洛轻舟背着登山包下车,她才瞪大了眼睛:“你居然还没走?”
这是什么话?
洛轻舟想要反唇相讥,又觉得势必会演变成临走前的最后一场大战,于是妥协:“我不是缠着你,我要到镇上取火车票,再倒车去车站。”
洛轻舟很少有这样低头的时候,反而让柏宁觉得欺负了他。
后来柏宁在日记里写,当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洛轻舟是我心口的朱砂痣,可怜的是,我是他白墙上一抹蚊子血。
柏宁安顿好学生,主动提出要带洛轻舟去取车票。
代售点在镇中心,正好赶上一场集会,小广场上有人在舞狮,连过了几条马路都是人山人海,柏宁这才皱起了眉头。
“你拉着我。”柏宁把手伸到洛轻舟面前去。洛轻舟低头看着她的手,呆愣了一下,柏宁这时补了一句:“把你弄丢了,你那个弟弟还不要千里迢迢跑来追杀我?”
洛轻舟的手是做学问的手,细腻纤长;柏宁的手是做业务的手,粗糙强壮。于是,这样的两只手牵在一起,穿过了人潮,穿过了小巷,穿过了十七岁那年柏宁吃掉的卤煮面筋,也穿过洛轻舟走过的所有丛林。见柏宁走在前面,瘦小的身影为他开道,洛轻舟释然了。
取完票后柏宁也不离开,坚持要送到洛轻舟上火车。
站台上的风很大,把柏宁的头发吹得到处飞。洛轻舟从背包里拿出一卷保鲜膜,把上面皮筋摘下来,给柏宁的头发捆上。然后他从柏宁背后绕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就好多了。”
柏宁的两只手交握放在胸前,抬头看向洛轻舟的时候,眼睛里黑亮黑亮的,还有点发抖。
他轻声开口安慰柏宁:“你别不高兴,你是为了梦想留下来的,我懂。”
他懂什么?柏宁看着他,他一点也不懂吧。
柏宁十七岁,同桌叫洛轻舟,他残忍又强大,只是安静地坐着,就像被罩在了金光里。她怕被嫌弃,才伪装得浑身带刺,他不懂吧。
柏宁二十二岁,在同学聚会上听见洛轻舟的名字。他大学两年修满学分,紧接着是硕博连读,已经被昔日的同学捧上了云端,连这三个字从嘴里说起来,仿佛都能沾上一点仙气。她跑去做和洛轻舟一样的事情,只是人家做生物研究,她在做蒜苗培育。很久之后,她又去吃卤煮面筋,在照片背面留下一行字——我嫉妒你,洛轻舟。他不懂吧。
柏宁二十五岁,抛弃了拥有的一切,毅然决定到山村支教,她只是想知道,拥有梦想的感觉。既然洛轻舟拥有那个东西,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呢?
柏宁啊,追逐了洛轻舟这么久,一直到最后,一直到洛轻舟来找她,也没能追上他的脚步。
并不是得到了对方的喜欢,就能够与他比肩,在柏宁看来,那是洛轻舟的施舍。
现在的她,凭什么能和洛轻舟在一起呢?
柏宁动了动嘴唇,在火车进站时,伴着汽笛的声音,说出的话也被隐藏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我的梦想吗,十三年来,是想要变成和洛轻舟一样的人,这才是我的梦想呀。”
07.青春有所不同
洛轻舟在离开云南的火车上撕掉了他的实验报告。
寻找青春的借口连弟弟都能轻易戳穿,为什么柏宁相信呢?后来他想,因为柏宁从来不怀疑他,他是她所仰望的洛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