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登基的皇上,被皇后下药怀上了孩子,要以养胎之名被架空。皇上很愤怒,担心从小和他一起掐架到大的皇后要篡权,更担心她被皇卫司的暗卫盯上……
楔子
楚国西北有仙山,高耸入云,山巅之上深谷之中,名曰阴阳合欢花的奇花沿壁生长。此花入药,能令男子孕育婴孩,源于男子精力远胜女子,产下的婴孩更为强壮健康,故此,从皇室勋贵到贩夫走卒,皆求之。
1. 我怀孕了,孩子是皇后的
我怀孕了,孩子是皇后的,我很愤怒。
我愤怒不是因为她搞大了我的肚子,而是在这时候搞大了我的肚子。
“皇上,兵部尚书的人选已定。”沈相来禀。
“穆家的人?”我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问。
“是。”
看吧,在我登基不久,她便拿出父皇的遗旨急急忙忙嫁进宫来,让我怀孕,然后她掌权,架空帝王,篡权,一统天下,多完美的计谋,多狠毒的用心!
我扶额靠在龙椅上,只觉得屁股下这张椅子着实不大安稳。
我抬眼望向殿中的沈云,一身官威深重的朝服将玲珑有致的身子包起来,小巧精致的脸蛋上露出红晕,鼻子通红,大抵是哭过。
想着她刚刚在御书房和皇后议事,我叹了口气,沈穆两家都是楚国历代皇后母家之选,我娶的是穆家女子,也难怪她会受些委屈。
外面内侍来报,皇后驾到。
头戴九凤朝阳冠,身着二十四幅山河地理裙,姿容明艳的穆天晴被一众宫人簇拥着上了殿,端得是比我这皇帝更有气势。
我朝沈相挥了挥手:“爱卿先下去,明日再来见朕。”
沈相拢着袖子走了出去,在殿门口遇见了皇后时朝她行了礼,又哀哀戚戚地看了皇后一眼,才退下。
我坐正身子冷着脸,努力摆出一国帝王的威严来,可穆天晴依旧端庄着朝我行了礼,仪态没有丝毫差错,还为我端上一碗酸梅汤,一点儿都不被我的漠然影响。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所制的酸梅汤。”皇后摆出标准的露出八颗牙式微笑。
我接过来闻了一下,十分优雅地放下:“皇后辛苦,国事繁忙,这种事以后就不要亲自做了,若累着了可怎么好。”我哪敢吃她带过来的东西,万一我挂了,她就能名正言顺地监国了。
“臣妾分内之事,何谈辛苦。”穆天晴依旧笑得十分温婉和煦。
自打大婚以来,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较劲谁比谁更端庄,大家都活在势力倾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诡谲权力中心,各自有欲望,各自为谋,没有最会装只有更会装。她不能让我看出她想篡权,我也不能让她发现我已经看出她想篡权。
在生下皇子之前,我还要努力做一个傻白甜。
“皇后贤惠,除了要照顾朕的龙胎,还要繁忙于前朝事宜。依朕看,朝廷安稳,兵部尚书之位就不必再动了。毕竟皇后太过操劳,朕也过意不去。”
穆天晴表情严肃:“皇上可是在指责臣妾干政?”
我故作伤怀:“朕信任皇后,可外边谣言传得太难听,于皇家颜面也是有损的。”
“谣言?什么谣言?”
“比如越俎代庖啊……牝鸡司晨啊……”
她突然展颜一笑,风光霁月的面孔顾盼生辉。
“朝臣不听话,臣妾替皇上做主宰了就是,哪能让皇上为外面不着调的流言烦心?为保皇上安静养胎,臣妾也不介意坐实了牝鸡司晨的名声。”
我浑身一哆嗦。
“还有,”她端起桌上的桂圆山药汤,舀上一勺来喂我,“前朝的事沈相已经忙不完了,皇上就不要老传唤她。毕竟深宫之内,孤男寡女,摊上说不清的事,就不好了。”
我“咕咚”一声,咽下塞进嘴的汤。
年幼之时,父皇选了好些京城勋贵人家的子女进宫与我一同上书房,其中就有穆天晴和沈云。彼时,父皇老喜欢考校功课,每次都是穆天晴与我不相上下。长久以来,我与她就像乌鸡眼似的掐着劲,要与对方争个高低,每次见面都天雷勾地火。倒是沈云,每次便安静地在一旁看我们斗嘴,我本以为父皇会选定温婉的沈云,没想到做皇后的却是穆天晴这个死对头。
结果穆天晴一进宫就摆了我一道,大婚之夜让我服下了阴阳合欢花,顶着个怀孕的身子,我这帝王居然事事都被皇后管着。
第二日上朝,我一如往常准备起来更衣,掀开帷帐却见着了华服重冠的穆天晴,她身着皇后正装,笑得端庄,却不怀好意望着我。
她见我醒了,放下茶杯悠悠问道:“皇上,睡得可好?”
我用被子遮住自己,答:“甚好,甚好。”
穆天晴仪态万方起身,曳地的紫裙在地板上划出明艳的轨迹。
我轻咳一声:“皇后可有事?”
穆天晴挥手示意准备为我更衣的宫人退下,道:“皇上有孕在身,虽将大部分事务交给了臣妾,可早朝劳顿,皇上还是一齐交给臣妾的好。”
我于龙床之上坐起身来,摆出一国之君的威严:“就算朕身体不适,也不能成为荒废国事的理由,倘若连朝都懒得上了,列祖列宗岂不是要怪罪于朕?”
穆天晴上前来,纤纤玉手将被子盖到我腿上,笑容依旧温婉和煦:“臣妾是为皇上身体及龙嗣着想,皇上的列祖列宗知道了,也要感谢臣妾的。”
“臣妾猜到皇上养胎太过无聊,因此准备了一些东西以供皇上消遣。”
我朝她丹红朱寇的护甲所指的方向望去,宫人们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拨浪鼓、娃娃年画、木制玩具……甚至还有针线筐!
父皇,你带我走吧!
穆天晴很满意地欣赏了我的表情,又将我的身子扶回床上,为我掖了掖被角,悠悠一叹:“皇上可以睡个饱了,哪像臣妾,北边到了冰冻期,又撞上吏部官员考核,前朝的事忙个没完,整日连个枕头都沾不上。唉……”
她光明正大地挑衅完以后,迎着朝阳,踏着得意的步子离开了养居殿,朝金銮殿方向行去。
我在被子里气得直发抖。
2. 想篡权不是件容易事
我不能坐以待毙。
论常理,皇上怀孕生产期间,为避免外戚专权,通常有心腹大臣辅国,与皇后制衡。可我新登基,撑得上场子的心腹大臣根本没有,因此我才陷入此时被动的局面。
于是我在皇后心腹紧盯着的目光下,依旧任性地将沈云召进宫来,让她将柳阁老接回京。几日之后,柳阁老顺利进京,如我所愿地在吏部官员年底考核的问题上与穆天晴杠上了。
吏部考核的事,我当然不能放心地交给穆天晴–官员任免,是关系到仕途的头等大事。若是放任穆天晴抓着机会,对朝廷官员肆无忌惮地施恩或贬谪,来拿捏他们,那这楚国朝廷,大抵是要改姓穆了。
因柳阁老是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在楚国有着超乎寻常的威望,穆天晴当然不能和他硬来。于是这几日用膳时,我见穆天晴面色都不怎么好,便稍稍放下了心。我又觉得面对面容憔悴的皇后欢腾地喝汤有些没良心,便改成欢腾地吃菜,顺便抽空亲自把菜夹到她碗里。
“皇后,前朝的事忙不完的,别烦心了,来,吃菜!吃菜!”见着她秀眉微蹙的模样,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你以为做皇帝是多快活的事?先保证你在一干臣子此起彼伏的叽叽喳喳中屹立不倒再说罢!
估计是我着实太欢腾,穆天晴没忍住,白了我一眼,推开面前的饭碗便起身。我乐呵呵地看着,忽然见她身子晃了几晃,手还来不及撑着桌面,便仰头栽了下去。
我也不知,身为孕夫,我怎么就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在周围一圈宫人都还没来得及之时,侧身便扑了过去,垫在穆天晴身下。
周遭宫人顿时慌了,立马将穆天晴扶起来。我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竟发觉她比刚嫁进宫来时瘦了不少,纤细的骨骼硌了我的手,我忽然觉着自己圆润细腻的手格外扎眼。
太医不久便到了,诊脉后禀道:“皇后娘娘脉象虚浮,内脏却无损伤,倒像是中了五寒露的缘故。”
此时穆天晴已经在太医的针灸下悠悠转醒,我隔着绡帐,望见她泛白的脸色,想着她是何等要强的人。她十岁时就能为与我争论江南水患是堵还是疏好彻夜查阅资料取证,而今却被人下了药躺在这里。
虽然我也希望她躺着不能理事,但也不希望别人下手,我的皇后,只有我自己能欺负!
“皇上,臣妾身子并无大碍……”
我一只手撩开绡帐,一只手捂住她的唇–废话,若是此时还让她翻了身,将我压得动弹不得,那我这皇上还要不要脸了?
我摆出君王威严,对底下一干宫人道:“给朕查!朕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打皇后的主意!”又回头轻轻捋了捋穆天晴额边的碎发:“皇后不必忧心,前朝的事有沈相看着呢,你只管养好身子便是。”
我很快便被打脸了。
因为,后宫的人在穆天晴的训练之下效率快得我猝不及防,带回来的消息是:朝皇后下药之人,便是沈相。
3. 皇后被“三”了
我的脸色一会明,一会暗,一会明,一会暗。
穆天晴已经缓过来不少,在床上悠悠喝汤,听到这个结果,脸上不由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假模假样地安慰我:“皇上不必自责,就算您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识人不明也是偶尔会有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将沈相带进宫来!”
沈相进宫,其余宫人都退了下去,她瑟缩着,哀哀戚戚地看了我与皇后一眼,跪下身去。
我望了穆天晴一眼,她已经别过脸去。我心下稍安,毕竟这种三角恋的现场,她作为正房,若是非得闹起来,也是不好看的。
深深感慨自己魅力着实太大了一番后,我板着脸开口:“沈相,向皇后下五寒露的事,你怎么解释?”
沈相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泪光闪闪:“皇上,您能不能废了穆姐姐的皇后之位?”
我差点儿就跳起来了!沈相也是铁骨铮铮的臣子,说当“小三”就当“小三”,还要当这么嚣张,一言不合就要我废后的“小三”!
我赶紧求救似的朝穆天晴望去,只见她瞧着我的眼神,愤怒中带着几分决绝,落寞中带着几分失望。
“皇上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吧!”
“这不是朕惹的麻烦!”
穆天晴睁大双眼。自打她嫁进宫,从来都是又稳又狠地压我一头,我没看见过她如此愤怒的眼神。
我捧着肚子,心下酸楚:我跟沈相真的没什么!好歹是相爱相杀一同长大的情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信任我?
我苦涩道:“沈相慎言,皇后怎可说废就废?”
沈相仍不放弃,扑过来便抱住我的大腿,我甩都甩不掉。情急之下见穆天晴还是一副粉面含怒的模样,我着实忍不了了:“皇后!你管管!”
穆天晴死死盯着我被沈相搂住的大腿,胸口剧烈起伏着。以我这些年对她的了解,我怀疑她若不是看在我怀孕的分儿上,她能丢了中宫之主的端庄,拿把刀把我的腿砍了。
好在她白眼一翻,终是把气压了下去,摸了摸丹寇护甲:“沈相是前朝臣子,臣妾一个深宫妇人,怎么管?”
呵呵!
深宫妇人?
昨日在朝堂上发配了溧阳巡抚的是谁?
前日舌战柳阁老,殿上剑拔弩张,让一殿朝臣大气不敢出的是谁?
一月前大笔一挥,半点儿我的意见都不考虑,就调任自己哥哥成为兵部尚书的是谁?
可沈相是女子,不说有损君王风范,便是看在男女有别的分儿上,我都不能硬拽她起来啊!
穆天晴指了指殿前的香,道:“皇上,臣妾吩咐了栖凰宫的宫人们,一炷香之后来接臣妾回宫。”
我望了望快燃尽的香,和此时的场景:我被满面泪痕的沈相抱着大腿,而正宫皇后却被冷落在一旁–以穆天晴的算计,我毫不怀疑她能在宫人进来之后扯出帕子瞬间开哭,第二日“孕中帝王仍不检点,皇后娘娘伤心落泪”的流言便会在后宫前朝传遍。
果然,穆天晴说着,僵硬地道:“沈相是国之重臣,她的想法皇上自然可以考虑,只要是为了大统,为了国泰明安,臣妾受些委屈又何妨?”
我听着这话,仰天长叹,涕泪横下。
我怎么娶了个这样的皇后啊!
“那你说,要怎样?”
见着我投降,穆天晴的脸色终于逐渐缓和,恢复了些许之前的精明:“吏部考核之后,便是官员调任的大事,可柳阁老一直仗着皇上的谕令与臣妾抢这活儿,臣妾每每想到连这点儿事都替皇上办不好,便忧思郁结,彻夜难眠。”
我听见自己咬着牙挤出来的声音:“好!”
4. 这君王威仪谁爱要谁要去
其实我觉得,穆天晴多少还是在意我的。不然她也不会再接了吏部考核的差使后借口忙,再也不来我的养居殿了。
我想着,沈相的事大抵是真触了她的逆鳞,连帝后恩爱的表面和谐都不愿伪装了。她遣栖凰宫宫人送来的补品,也通常是递给门口的内侍便走了。我叫内侍给些赏钱,那宫人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绝:“皇后娘娘说了,不敢贪皇上的赏钱。若是皇上瞧着娘娘不好,要废后,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我一口桂花糖糕噎在嘴里,差点儿没咽下去。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穆天晴对沈相的误会,而是太宗皇帝设立,沿袭至今的皇卫司。
皇卫司由顶级杀手组成,为保护皇权,防止外戚篡权而存在,极其隐秘,而且属性非常傲娇。几百年来,皇卫司已经宰了三个贵妃两个皇后,当朝皇帝都只能捂着胸口,一边给心爱女子收尸,一边遮掩过去。
我担心着,穆天晴这副一心扑在国事上,朝篡权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架势,只怕是要被皇卫司的杀手盯上了。
我越担心,胃口便越来越差,大抵是消息传到穆天晴耳朵里,她在夜里来看过我一次。那时我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有一双轻柔的手在我脸上摩挲,随后一个娇嫩的身躯拱进我怀里。我下意识便搂住了,一觉睡得极其安稳。
第二日,我看见床边多出来一包酸枣,愣了许久。
可几日后的清晨,这穆天晴专门回穆府摘下来的酸枣也救不了我了,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从胃里袭来,我扶着床柱子大吐特吐,吐到头晕脚麻。
穆天晴立马赶了过来,大抵是还没下朝便得到了宫人禀告。她头上珠钗都略微斜了,挟着一股清晨的凉风进殿,总算让我鼻尖好受了一些。
“皇上身子开始不适,宫中不许将口味重的食物端到养居殿周围,不许用香料,春节的国宴,叫御厨花些心思,不能再让皇上闻着不适。”
穆天晴一边吩咐,一边半住了我,我头晕眼花,泪光闪动,筋疲力尽地靠着她,也只觉得她怀里舒服些,想着这君王威仪谁爱要谁要去,孕吐真的太难受了……
穆天晴扶着我,将一杯清水递至我嘴边。我凑近看她莹白如玉的面容,脑子里的话不经思考便开了口:“幸好不是你怀孕,若不然以你娇嫩的身子,怎受得了这番折磨。”
我想起十二岁那年,我趁她不注意,往她衣领里放了只蛐蛐,活的,吓得她两天没起来床,最后还是我被父皇押着,去穆府给她百般赔礼才好。
穆天晴额边的碎发轻轻擦着我的脸颊。听见我这话,她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目光似有愧疚:“早知道会让你如此难受,大婚那夜,我便……便不将阴阳合欢花喂给你了……”
清冽的女子香味钻入我的鼻孔,靠近她,我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看她终于压下了沈相那事对我的不待见,我好像也不太在乎她故意让我怀孕的事了。
“其实……臣妾前段日子去瞧了瞧沈相……”
我立马吓清醒了,抓着她的衣袖便道:“朕和她真的没什么!”
穆天晴微微蹙眉:“臣妾知道。”
我可不相信她这话,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定然是特别在意的。
我整个人都变得惆怅起来。
看着穆天晴有些为难,有些不愿启齿的模样,我摸着肚子告诉自己,一定有办法解开这个结的。
5. 敢跟我抢女人,我很生气
还没等我想到办法,孕吐的难受已经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好在几天后穆天晴从栖凰宫带来了一碗药,我喝下之后,恶心的感觉没有了,精神好到甚至能蹦起来。
这药效能维持大抵十二个时辰,穆天晴便每日给我送一碗来,我也能每日与她多见一会。
除夕之夜,我在国宴上走了个过场,迫不及待地起驾回宫。
皇城内外烟花骤起,我走在回养居殿的路上,想着穆天晴人比花娇的容貌,转了个道走向栖凰宫。
大抵是大年三十,穆天晴放了宫人的假,栖凰宫上下热闹成一团。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太傅从来都只教我要有君王威仪,驭下权衡之术,从来离人间的烟火气远得很。
大抵也是由此,我才待敢对我蹬鼻子上脸,不分日夜掐着架的穆天晴有格外的情愫。只有看着她在我面前,跳着笑着,沮丧着,明明知道我能一眼看穿还假模假样地气我,我才能感受到,自己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我摸摸肚子,叫身边的人不要惊动栖凰宫的宫人,自己抄了近道朝主殿走去,远远便见着身着穿着一袭风尾滚边长裙的穆天晴站在廊下,身下还趴着一团人影。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清那人影,心中一惊,捧着肚子便站了出来:“沈相,朕与你并无瓜葛,为何还要来找皇后?”
穆天晴一惊,看着我的眼神似有几分闪躲,我便知大抵是沈相来找她麻烦了。而抱着穆天晴的大腿,哀哀戚戚的沈相却突然朝我扑来:“皇上,您就放皇后娘娘归家吧!您只是奉先皇的遗旨娶了穆姐姐,却不曾真的喜欢她,连她插手国事你都要防范着,所以我下了五寒露想让穆姐姐生病休息……她在宫里这样待着有什么意思?”
听着沈相的话,我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注意到穆天晴隐隐有些泪光的眸子,我忍不住大声辩解:“朕怎么就是奉父皇遗旨才娶皇后进宫的–”
“皇上!”沈相哭得更大声了,“我兄长对穆姐姐朝思暮想,早已经发誓非穆姐姐不娶。在年幼皇上与穆姐姐拌嘴之时,都是我兄长护着穆姐姐的。求皇上看在我兄长的一片痴心分儿上,成全他吧!”
我瞪大双眼,只感觉冷冷的寒风在脸上胡乱地拍。
“沈相说的……是真的?”
穆天晴有些不自然地对上我的眼神,点了点头。
如果此时有个地洞,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真的。
什么君王威仪,什么九五之尊,统统都见鬼去好吗?
不过,敢跟我抢女人,还让我误会想跟我的皇后抢男人,我是真的很生气。
于是我跨步向前,一只手捧着肚子,一只手扯了扯穆天晴的衣袖。
“皇后,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你跟着朕回宫吧!”
这个场面真的很像身怀六甲的妻子,大着肚子去青楼楚馆,极其凄楚地叫自己丈夫回家,真的很诡异,但我也真的不管了。
穆天晴目光移到我的肚子上,眼神忽然充满爱怜。
我知道她是心软了,便使劲挺了挺肚子。
6. 杀手来袭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喜欢穆天晴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
我问她:“既然有这么多人向你求亲,为何你从没答应过?”
穆天晴此时没有了与我争权时盛气凌人的气势,如水的眸子直视我:“先皇属意我做儿媳妇,爹娘怎敢将我嫁出去?”
“朕的父皇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穆天晴看着我认真的眼神,投降似的咬了咬嘴唇,良久才缓缓道:“那时,你父皇来提,让我以后做你的皇后……我虽恼你,然而从小到大打打闹闹,最熟悉的也是你。若是让我和别人共度一生,我大抵……是不愿的。”
我听了她这话,异常欢喜。然而很快我便欢喜不起来了。
正月十五朝堂开印,将吏部官员的调配忙完之后,穆天晴便把朝堂大事交给了柳阁老,道:“我一介深宫妇人,还是不过多插手朝堂之事了。”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吓得将手上的汤匙打了个旋。
从前我阻挠她插手国事,给了她多少委屈受,然而现在,沈相已经对她传达了她兄长的情意–想着沈相兄长那芝兰玉树的人影,若她离宫再嫁……我心惊胆战。
越是这样想着,我心中越是不能平静,便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瞒着穆天晴的人手,将全套被褥行李打包运到栖凰宫–我被褥都运过来了,穆天晴总不能当着宫人的面,拂了我的脸面,叫我回去吧。
我捧着肚子去了主殿,穆天晴见着我,惊吓之色未消,惊变陡起。
暗夜里刀光一闪,利刃直直朝着穆天晴的方向刺去。我一颗心顿时便提到了胸口,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拦在穆天晴面前。
刺客看见我,生生收了剑势,抱拳行礼:“皇上!”
我睁开因害怕半眯着的双眼,有点儿蒙。
而周围宫人却不相信我愣了,好像不相信面前的君王会因为皇后的干政,而派了刺客来杀她。
不是,你真的不用相信啊!
穆天晴放下扶住我腰的手,难掩失望,淡淡地行了一礼:“臣妾要休息了,皇上也早点儿回宫吧。”
我哭丧着脸:“能不能给朕一个解释的机会?”
穆天晴站定,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这位刺客呢,是专属皇家的秘密暗卫,以维护君王统治为使命而存在……专门替君王铲除一些……呃……”
“外戚乱党是吗?”穆天晴接了下去。
好吧,好像真的是这样,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恨恨地瞪了暗卫一眼:你好好的一个暗卫,有些职业操守行不行?刺杀的过程中突然停下不算,还朝我行礼!生怕别人不误会我是个买凶杀妻的凉薄帝王是不是?
我正对着她的目光:“皇后,你要相信,若是朕要除你,法子多的是–”
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
“总之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若留下痕迹,你们穆家会找朕麻烦的–”
我好想“啪”的一声,一掌打在自己脸上。
以前我也没发觉自己嘴这么笨!
穆天晴望向我,目光灼灼:“皇上不必解释,臣妾明白。”
她退开我身边些许距离,我心知不好,这些暗卫是不会放过任何能刺杀的机会的。果然看见穆天晴离我远了,暗卫便重拾手上的刀朝她刺去。
我想将穆天晴拉入怀中,奈何身子着实太笨重,一个不稳便向前扑倒,周遭的人一片慌乱。而穆天晴却因为看见了我的扑倒,对着刺客的刀光不退反进,避过了危险的刀锋,稳稳成为一个人肉垫子,垫在我身下。
“皇上,你怎么样!”我发誓,我从来没听见过穆天晴如此慌乱的声音。
肚子上的疼痛一圈一圈扩散开,我也没听见过自己如此紧张的声音。
“朕好像,要生了……”
此时暗卫还不依不饶地挽了个剑花朝地上的穆天晴刺来,穆天晴蹙眉,一把便抓住那把轻飘飘的,貌似道具的剑。
“不用刺杀我了,你轻功好,快去将所有的太医请进宫,给皇上接生!”
7. 我的皇后,当然只有我来欺负
我之前以为暗卫没有职业精神,着实太天真了。
以及我当真觉得,穆天晴比我更适合掌权,起码演戏的本领比我好多了。
“哎哟–哎哟–疼–!”我在床上,捧着肚子打滚。
穆天晴在床边,揪着帕子一边掉眼泪,一边试图为我擦额上的汗:“我当真不知道男子怀孕时间没女子那么长的,若是知道,我怎么也不会挑着今日让暗卫来刺杀我……阿铖,我对不起你……”
“所以你打算等朕生下孩子了便假死出宫是不是!”我疼得双眼睁不开,却还是努力盯着穆天晴的面容,拽着她的手,“穆天晴,你有没有良心!待到小皇子出世,你便要抛弃我们父子两个!”
我从未见过此时鬓发散乱,哭得双眼红肿的穆天晴,便是在西凉公主来使,以两国利益为要挟差点儿逼我与她定亲时,穆天晴都只是忍了忍眼里的泪花,强撑起高贵的脑袋,说了一句:“她西凉没有男人吗?倒要来我大楚抢夫君!”
“从前我们一见面就掐架,自我进宫起,你更是处处防着我,我当然以为你不想让我当皇后,便干脆将皇后之位让出来……”我痛得使劲掐住她的手,余光瞟到她手腕上的红印,便咬着牙准备挪开手,却发觉她反手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却不知道在刚才那样危难的情况下,你都不顾自己,想着救我……阿铖,你坚持住,太医就快来了!”
我捧着肚子哀号:“说什么将皇后之位让出来,朕心里的皇后便只有你一人,从小便是。你想想朕的手段,若皇后不是朕自己中意的,能迈进宫门一步吗?”
穆天晴使劲点着头,用力握着我的手。虽然她此刻披头散发,全无皇后威仪,我却欣喜极了,觉着我俩从未像此时一般亲近,心底的暖流顺着紧握的手流入彼此心中。
这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最亲爱的人还守在自己身边。
太医不久便来了,穆天晴自小怕血,却还是握着我的手在一旁经历了整个生产过程。整整三个时辰,她的手腕都被我抓出了血红的印子,却一刻也不曾放开。
小皇子第一声啼哭响彻大殿时,我清楚地见着了她眼里涌起的泪光。
皇子生产后,我叫人将勤政殿的折子一股脑搬过来,打开这个折子瞧瞧,问两句穆天晴的意见,打开那个折子瞧瞧,让她给我拿个主意。
穆天晴笑了:“皇上,你这哪是批阅奏折的样子?”
我正等着她这句话,闻言便往折子朝她面前一推:“那便不看了,请皇后帮朕看吧,生产时的伤口还疼着呢,哎哟……”
想来人生还真玄幻,从前是我千防万防,不让她插手国事,而如今却主动把事往她面前放。
穆天晴的脸色却变了,低头就往我怀里拱来,想掀开我的衣裳检查伤口。我看见她此番娇憨的模样,心里的爱意“噌噌”往上涌,我抱住她的头,朝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穆天晴的脸“唰”地红了,扭着身子想逃脱我的怀抱。然而我怎会让她得逞?只把双臂收拢,牢牢地抱着她。
“皇后,当初你为何那样着急从朕手上夺权?莫非是当真存了杀夫篡位的念头?”我调笑道。
穆天晴粉面含怒,瞪了我一眼:“那时我当真有安排。穆家已经有了我这中宫之主,若是我爹继续将超一品大都督做下去,便不知穆家烈火烹油,连皇上您都要受御史弹劾。故此借着吏部考核的机会,将我爹和他的亲信都调到闲职上去,让我兄长来领了兵部尚书之位,才算平衡。”
“那你怎么不直接与朕说?”我惊讶,原来之前以为的架空篡位,纯属我孕中无聊,想象力太过丰富的缘故。
穆天晴咬了咬唇,微红着脸,羞赧神色在头上宝石珠钗的映照下愈发动人:“我与你见面,不是掐架便是斗狠,哪有气氛说这等正事?况且好歹是我穆家的事,我解决不了,说出来,你定然笑话,我不愿求你,便只好自己上手了。”
我抱着她娇软的身子,觉着我俩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抚摸着她左手上的疤痕,想着跟了她十年的老嬷嬷私下告诉我的话。
“您孕吐反应的时候,皇后娘娘见您实在难受,也心疼得几天没吃下饭。到后来找到了个偏方,说是若男子怀孕,服下腹中孩儿血亲的手腕血做药引的汤药,便能好受些。看了这方子,娘娘不顾我们的阻止,硬是每天放了血给您入药。见您好受些了,娘娘这才吃得下睡得着……娘娘私下里,可是极疼惜皇上的。”
“阿晴。”我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道,“以后我们的孩子,都由朕来生。生孩子这活太苦了,朕体会过一次,便不想让你也来体会一次。朕是堂堂男子汉,楚国天子,这点儿苦是不在话下的。你别割自己的手腕了,朕看着心疼。以后朕生孩子,朝堂的事你就盯着,父皇将皇卫司的权力都交在你手中了,再没半个人敢说你的不是。以后,你再不必装得坚强,盛气凌人,朕会护着你,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穆天晴听着,隐藏了泪花,将头埋在我怀中,哽咽道:“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我展颜一笑,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明媚光彩。
“我的皇后,当然只有我来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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