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吴城可听清楚了。他一把掀开了帘子,问道:“你是说,咱们刚给铁狮子盖的那间房子,不见了?”
钱牧点了点头说:“正是。”
吴城带着三班衙役,赶往东关村。来到东关村外,却见那尊铁狮子依然威猛地伫立在那里,但新建的那座房子,却不见了。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啊?那间房子如此巨大,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搁谁也不信啊。吴城围着铁狮子转了几圈,也看不出端倪,只好叫过了张捕头,让他带人去走访村里的百姓,查找线索。张捕头带着手下走了。这边,却听到一阵开道锣声,想是熊知府到了。吴城忙着带队迎接。
果真是沧州知府熊炳坤到了。那熊炳坤也是个风雅之人,而沧州地界,风景极少,这铁狮子算是最大的一景,他时常到此来吟诗作赋。今日来给铁狮子的新房揭幕,他也是十分激动。刚下了轿子,和吴城一众人等见过了礼,他就兴冲冲地往铁狮子那里走。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雄伟壮观的铁狮子,却没见到铁狮子住在新房里,不禁停住了脚步,惊讶地问道:“吴知县,我看到那铁狮子仍是露宿,怎没见到你给它盖的房子啊?”
吴城忙着上前禀报了今天早晨忽然发现新房不见的事。熊炳坤也极为惊讶:“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把雄狮的房子拆走?快快抓到,定然重惩!”
这边正义愤填膺,那边就听到一阵吵闹之声,接着,就见张捕头押着一个后生过来,身后,几个捕头艰难地抬着一根红漆的圆柱子,再往后,还跟着一群百姓。张捕头押着后生到了熊知府面前,深施一礼,这才对吴城说:“大人,他参与了盗拆房子。这是从他家搜出来的赃物。”吴城气愤地说:“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后生却梗着脖子说:“我没偷。这根柱子就是我们家的,我搬回了自己的东西,怎么叫偷呢?”吴城气得浑身哆嗦:“大胆刁民,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神狮房的柱子,怎么会是你家的呢?”那后生说道:“大人给铁狮子盖房子,要让百姓掏钱,没得到朝廷的许可,强行摊派,这就是私捐。到期不捐,又要被关进大牢,这就是私牢。百姓们胆小怕事,不敢不捐。现下算来,这一根柱子,值一两二分银子。我家兄弟四人,每人三分,是不是正当这一两二分?把我家的柱子拉回家去,又怎能叫偷?”
这时,众百姓齐刷刷跪倒一片,大声说,他们也都跟那后生一样,只取回了自家的东西,绝不是偷。吴城气得直跳脚,转脸对张捕头说:“抓起来,全都抓起来!”
熊炳坤转着眼珠儿想了想,忽然道:“慢着!梁文海,这房子是马四爷建的吧?快去把他请来。”
梁文海刚应了一声,就听人群中有人应道:“马四在此,听大人吩咐。”说着,就见马四爷从人群中走出来,给熊炳坤行了一礼。
熊炳坤道:“马四爷,请你算一算,盖这个房子,用了多少材料,又用了多少人工?”
马四爷道:“禀大人,给神狮盖房子,材料用银一千五百两,人工用银三百两,共计一千八百两。”
熊炳坤又转向梁文海:“你们沧县,共有多少成年男丁?”
梁文海道:“本县共有六万五千余成年男丁。”
熊炳坤森然道:“六万五千余人丁,那就该收一万九千五百两银子。盖房子用去了一千八百两,余下的那些捐银呢?”
吴城愣了一愣,忽然一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下官一时糊涂,私藏了银子。我马上就拿出来。还请大人放下官一马。”
熊炳坤怒道:“本官若放了你,这百姓们能放过我吗?只因官官相护,才护出了如今的民变四起社稷不稳呀。押下去,押下去!”
晚上,钱牧来到铁狮子前,却见马四爷已经在等他了。钱牧忙着上前,深施一礼,说道:“还是四爷费心,设计出这巧夺天工的插接房,才让大家一夜之间给拆光了,效果撼人啊。”
马四爷笑道:“还是兄弟的计策好,把账摆到明面儿上了,让谁一看都明白。倒不知朝廷又会派个什么官儿过来,但愿别再打这铁狮子的主意了。”
钱牧仰头看着铁狮子,喟然长叹:“这铁狮子名叫镇海吼,镇得住大海,镇得住恶龙,却镇不住人邪恶的心啊。”
马四爷连连点头,然后问钱牧,要不要把那些材料收回来,再给铁狮子把房子盖起来。钱牧却说,不用。那些材料还留着吧。下任官员若是还想出如此的办法,咱还这么治他,那些材料还有用。马四爷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多想,这些材料,再也用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