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等得起等不起,我不在乎,首先我自己就等不起了。我要想办法把张小娟娶进家门,不管是娶进我和父母现在住的这幢三屋楼的小洋房的家门,还是我自己出去租个一室一厅的小平房。
三个月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行动,也不知道向父母开口。
我确实痛恨自己的懦弱,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诅咒着自己。
我想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总想揍自己的影子,跟此事不无关系吧?
向法师是第五天或者第七天夜或者是第三十五天才来到我家,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我整个人呆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开着无影灯,不是躺在床上看书,就是在上网写字或看电影,或者在房里转圈圈,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或者说淡忘了。法师进来我家时的情景我却记得很清楚,他是上午十时左右我母亲领进屋来的,进了我家的客厅,他把一个大大的手提包放在电视柜上,左顾右盼,此时我也在客里,客厅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墙顶上开着亮晃晃的一组灯。向法师在宽大的客厅里走了两圈,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作出一副受惊骇状,声音颤抖地说:“你家有怪事!”
母亲问她:“什么怪事?”
向法事面色凝重地说:“你们看,点着这么亮的电灯,不仅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有影子,连我这个法师也没有影子!”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哈哈大笑起来。母亲面色有些尴尬,对向法师说:“这是无影灯,不会有影子的。”
向法师也嘿嘿地笑起来,说:“怪就怪在这里呀,谁家好好的要点个没有影子的灯?”
母亲请向法师先坐下来喝茶,然后给他一一说清我的怪异情状。向法师说没多大的事,等下打整一下就行,接着他给母亲解释他为何这么些天才来,说他在省里给一个大领导做解析,第二天就官升一级,接到了要调去京城做京官的电话。这位领导又把他介绍给他的同僚,另一位大领导又留了他几天,接着又有第三位大领导留他……他说:“人家都是省里的大领导,我不敢推辞,耽搁了回酉北的时间。”
向法师一直地吹嘘自己,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我妈忍不住两次打断他,问:“你给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着了?”
向法师抬起手腕,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和胡子上的口水,向我妈问了我的年纪和生辰八字后,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双眼微闭,嘴唇在快速地嚅动,同时,他的双手齐胸平举,手掌向上,十个手指头很有规律地向上弹动。若是手掌向下,真像在默弹一首优美的钢琴曲。半晌后,向法师突然睁开了眼睛,坐正了身子,说:“你家关顺利不是中邪的?”
父亲很奇怪地问母亲:“你告诉过他孩子的名字吗?”
母亲说:“没有呀,我是托郑大婶找的他,当时我只说家里有些不顺,跟郑大婶没说过是顺利,跟他在电话里更没提到过顺利。”
向法师对母亲的疑惑置若罔闻,接着说了一句让我惊颤的话:“你们家孩子是心魔缠身,这个魔是个女人。’
母亲问他:“什么是心魔?”
他说:“就是心里头住着一个魔鬼,让他的心不安宁。俗话说,小鬼易降,心魔难除。看来你们家得多花点祭祀钱了。”
父亲感兴趣地问法师:“什么是鬼,什么是魔?”
法师眼皮一翻,不高兴地说:“鬼就是死了的人,魔有可能是死了的人,也有可能是活着的人,就这么简单。”
母亲惊讶地说:“你是讲顺利在谈恋爱吗?我们不知道啊,那女人是谁?”
法师说:“我只知那个魔鬼是什么样子,不晓得那个人是谁,这不是我法眼能看到的。”
他们议好了价,法师开始在我家的客厅里设祭坛。摆了他带来的一应物件,一个香炉缸,九支香,一把桃木剑,他换上法师的红袍前,用一个青瓷碗从饮水机里接了小半碗水,在上面划了几符,让我喝下。我喝了水,他又让我回房里在床上静卧,蒙着头睡至少一支烟的时间。他说:“最少要十五分钟才能起来,记住了,只能迟不能早。”
本来我不想回房的,我对法师的那些话虽然不信,尽管他讲准了我心里住有一个女人,这个猜都猜得到的,没什么稀奇,但我对他降魔的那套仪式非常感兴趣,想一看究竟。父母拉着我回了房,最后我不知道法师到底是怎么降魔的,我出房后他告诉我,三日后午时就可以出门了,他把握十足地说:“那时你绝对不会再害怕你的影子了,你只管迈开大步往前走,把影子甩在身后。”
这些天,我一直在跟张小娟通电话,我没有告诉她我有病,只说出差了,过几天就会回来。可是过了这么多天,我还没有回来,张小娟有些急了,她问我怎么要出那么久的差?还说我会不会像她那年到省城培训那样,从此就双方失去了联系。我给她保证我不会。其实这些天我早就想出去了,但父母一直守着我,不准我离开屋里半步,晚上他们也把大门反锁了,我没有机会脱身,也没有胆子跳墙出去。这晚半夜,我偷偷地打电话给张小娟,告诉她三天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我让她午饭后带孩子去爬玉屏山,我们可以在玉屏山半坡上的凉亭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