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雨悦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说，“少洋，如果你妈妈死了，那她以后就没法管你了。”
“可是，”少洋为难道，“我妈妈又不会死。”
雨悦模仿大人的语气道：“死好简单的，前几天我妈妈有位朋友就死了，妈妈说是吃了老鼠药死的。”
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小，还不懂得死亡的含义。
那个时候，家乡老鼠猖獗，因此街头有许多卖老鼠药的小贩子。
我和雨悦凑了零花钱，买了两包老鼠药交到少洋手里。
少洋的妈妈爱喝苦丁茶，于是少洋把老鼠药偷偷放到他妈妈常用的茶壶里。
少洋妈妈果然死了。巧合的是，她死前那天刚好和丈夫吵了一架，因此所有人认为她是一时想不开自尽了。没有人想到她的死和我们有关，而我们也默契地守住了秘密。
“孝刚，我们当时还小，是吧？小时候做的事不用负责是吧？”
雨悦的精神状态似乎开始出问题，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病房。等我意识到要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那天，我找了她一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她。
我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她。
三天后，有人在外婆家附近的一条水沟里，发现了雨悦的尸体。
据目击者说，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上爬满了老鼠，脸上的肉几乎都被啃干净了。
据说，在场的警察一个个都吐了。令人意外的是，她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居然是经常在外婆家附近游荡的那几小孩。
那几个孩子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经常捡饮料瓶子换零花钱买零食吃。那天，其中一个孩子找奶奶要钱，奶奶可能不愿意给，就随口说没有钱。
那孩子就问：“那谁有钱？”他奶奶没好气地说：“大城市回来的人最有钱，你去找他们要去。”就因为这句无心的话，要了雨悦的命。
那天晚上，几个孩子看到慌慌张张的雨悦，随手就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他们真的没有想杀人，只是想要雨悦身上的钱而已。警察找上门时，他们还一脸疑惑。
当我从警察那里得知真相时，先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而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而最令我意外的远远不止这些，警察还说出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真相。
警察在搜查那几个孩子家的时候，不但发现了雨悦身上的财物，还找到了少洋的钱包，据孩子回忆说，那是他们一个星期前从一个男子手里抢的。
悲痛就像喷泉一样涌现出来，我张开嘴巴，大叫几声，却丝毫无法稀释掉内心的悲伤。
我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雨悦和外婆都陷入一个巨大的误会中。
少洋不是雨悦杀的，那几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凶手！
那天雨悦把少洋推倒后就匆匆忙忙跑了，可是那个时候少洋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他爬起来想捡起落在地上的钱包，可是钱包却被几个孩子捡走了，他一急想抢回来，却被其中一个孩子推了一把，就是那一推，才让他后脑撞到尖石上。
我突然间知道，为何那一天看到那几个孩子我心里会不安，因为他们的眼神我曾经在雨悦和少洋那里看到过——在商量如何让少洋妈妈死的时候。
那是一种对死亡无知无畏的孩童的眼神。
我成年之后第一次痛哭，为了死去的少洋、雨悦，还有外婆。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少洋，这一次，他不是以老鼠的形态出现，而是变成七岁时候的模样。我和他像以前一样，在铺满余晖的山坡上看着日落，说着许许多多童年的趣事，那是我们早已回不去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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