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舒得知消息就吓得晕了,一醒来她就赶回家,把他爸妈的葬在一起。我亲自看着陆以舒送走她的孩子,弟弟,爸妈,真他妈残酷,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
办完丧事,陆以舒就躺进了医院,世修办完婚礼赶到医院。我上前就想给他一巴掌,最后我只是用憎恨的目光望着他。他走进病房就坐在床头,握住陆以舒的手,深深地凝视着。
一年前,陆以舒还是有婴儿肥的女生,现在瘦得就是皮包骨,她已经算不上好看。世修低声对陆以舒说话,其实陆以舒睡着了,她什么都听不到。
我隔着玻璃看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要不是霸王的那些尖锐的话,我真的会认为世修是深爱陆以舒的。就算他真的爱上陆以舒,他还不是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我觉得悲哀。那种悲哀慢慢地深入我的心里,落下丝丝的冰冷。
出了住院部,霸王开着车子到我的面前。我是意外的,他怎么也在n市。霸王告诉我,他和世修一起来的。我望着霸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为什么要那样?阿舒做错了什么?
霸王弹掉烟灰,他告诉我陆以舒不算最可怜的,他让我去孤儿院看看。很多孤儿一出生就残疾了,父母就把他们丢弃。那些人甚至不知道父爱,母爱,陆以舒至少过了十几年的好生活。
霸王的话不算错,可得到过的人才清楚失去有多痛。譬如我,妈妈对我就是一个称呼,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体验过母爱,最多被小时候被同学嘲弄,晚上抹上几滴眼泪,看到人家有妈疼就羡慕。
我依着车椅,忍不住讽刺地说你倒是理智啊!话说完,我就闭上眼睛。这几天,我都没有好好睡觉。霸王突然间紧急刹车,我身子不稳,脑袋就砸到车窗。
霸王直视着我,他说你是想说我冷血吧!陆小温,你觉得陆以舒怨天尤人,哭哭闹闹有用吗?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得去面对。谁的爸妈不会死?时间的长短而已。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我们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让自己过得好点。
他总有很多道理,那些道路很好听,可做起来太难。我不想再和霸王讨论下去,就算是我换上陈桑的嘴巴,也未必说得过他。
霸王和我住进了酒店,三天来都是呆在医院,身上仿佛都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跑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菜色清淡,至少我不反感。
我望着霸王,将藏在心里的猜测说出,我质疑地问霸王,陆以舒爸爸的事和孙家丫头有没有关系。上次陆以舒的事就是孙家丫头搞出来的,一个留学名额,陆以舒的好朋友就把她给卖了。
霸王放下筷子瞪了我一眼,他说孙家丫头闹得再疯,心里也有个谱,越界的事她不会做。
他接着说世修办理事情,尾巴都没有擦干净。监狱里打架斗殴的事就不少,尤其那些被判了无期徒刑,三四十年的老囚犯,一般都是不要命的,逃犯就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人举报逃犯,世修心急地想稳住陆以舒,就硬是用关系加上一个举报人。
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心很累,今天我从陆以舒身上看到一种无望和凄凉。她身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世修是她唯一的依托了吧!偏依托是别人的老公,她接下来的路子要怎么走啊?
吃了几口粥,我就无法下咽,霸王的目光扫来,我硬是往嘴里多塞几口,喉咙很难受,冲入洗手间不停地干呕。刚咽下的东西,全部都吐了。胃里没有东西了,就只能呕酸水。
霸王在后面冒出一句,你不会怀孕了吧!我拉着抽纸擦干净嘴巴,转头看着霸王,他双腿交叉斜靠在门框,神情有点严肃。我起身捧着热水漱口,收拾好自己,我告诉他不用担心,不会给他添麻烦,自己不会犯贱。
霸王冷哼一声就转身走人,我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就去卧室躺着。可能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胃又开始疼了,先是隐隐作痛,然后是一阵又一阵地痛。
我的胃很久不疼了,以为已经没事,平时就不放在心上,也不太注意。我实在疼得难受就,侧着身子躺着,胃越来越疼,额头都冒冷汗了。
我咬着牙起身,伸手拿起床头柜的座机,想打电话给服务员叫人拿胃药。服务员告诉我刚才有位先生打电话告知,让我再等一下。
我都怀疑服务员记住房间号码,再次报了数字,服务员告诉我,药已经送到。当我第三遍念房间号码时,霸王端着水进来,他随手就给我扔了一盒药片。电话那边的服务员仍是客客气气地问话,我觉得服务员真是好有耐心,果然是贵的酒店啊!我说谢谢,就不好意思地挂了电话。
霸王双手环在前胸,冷冷地看着我。我看了一眼药盒,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勉强地笑着对他说谢谢了。霸王睨视着我,说了一句,陆小温,你就是麻烦精。
我吃了两片药,笑着对他说对不起。霸王嘲弄地讽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家教?他的话依旧难听,我笑了笑就缩进被窝里。
片刻后,霸王也躺进被窝里,他把我拉进怀里,手就搭在我的腰侧。我们的姿势暧昧且亲密,可能是人生病了,感情脆弱,我不再闪躲,就埋在他怀里。
霸王问我想不想找到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我好几次梦到自己被母亲拥抱。我还记得幼儿园老师提问我,最大梦想是什么。那是我说是当一名老师,可心底有个声音是我想要个当老师的妈妈。
我摇头告诉霸王自己不想,霸王笑了,他说陆小温,你才是冷血动物。
我从霸王的口中了解一些他家人,唯独没有提及他的母亲。我想起胖子说过他有恋母情结,看来他也是缺乏母爱。我抬头望着他问,那你呢?
霸王挑眉问我要知道什么,我也不清楚就不说了。他主动告诉我,他妈是维和部的军医,一年都见不着三次面,一个月例行公事地给我打十分钟电话。
他的语气淡漠,看来也是慢慢地学会习惯。
我很早就醒来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面容模糊的女人抱在怀里,而我就只是三四岁的样子,女人把我放在地上,她掏出几张钱塞在我的手里,就走了,我在背后不停地喊妈妈,可她都不回头。
我吓得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霸王那张熟睡的脸庞,他稳稳地侧躺在床上,有一只手就搭在我的腰,他的表情宁静安详。老实话说霸王睡着的时候,不讨人厌。那么安静,那么平和,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的样子。
我拿开霸王的手想起床,可能是感觉身边有动静,他睁开眼又闭上,转过身,撩起被子遮住头,不耐烦地命令我拉上窗帘。
起床把窗帘拉上,屋子一下子就暗了。我向外走,霸王哗地挥开被子,瞪着我骂一大早能不能安静点,老子都被你吵醒了。
果不其然,他一旦睁开眼睛就变回横行霸道的王八。我告诉他,自己得去看一看陆以舒。他抿着嘴说你是她老妈子啊!那么关心。
他分明就是起床气,就朝着我撒气。我懒得向他解释,他要咋样就咋样想,他朝着我勾手指头叫我过去。我不是一只狗,就站在原地不动。
他爬起来拉着我躺进被窝,他压着我质问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的话都不听。我见他不依不饶,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下去,就好声好气说几句话。他脸色好了一些问我胃还疼不疼,我警惕地看着他,不会又是发情了吧!
我点头告诉他自己不舒服,他立马踢了我一脚叫我滚人,看来某人脑子里装得尽是龌蹉的事情,我连爬带滚地从床上起来,快步往洗手间跑去。
一会,霸王也起床了,他一脚踢开浴室的门,靠在门框揉着眼睛,摸了一把脸,走进来。他伸手就把我刚挤上牙膏的牙刷抢走,强盗的本性啊!我抬头想瞪他一眼,却看见他头顶两撮翘起来的头发,顿时就笑了。
霸王瞧见我笑,发现不对劲,就看一眼镜子。抬手把头发往下压,可手一放开,头发又翘,这算是某人昨晚踢了我一脚的报应。别看霸王特别大爷,流氓的腔调,可平时也是衣着整齐,规规矩矩的,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他试了几遍都不行,就烦躁地指挥拿啫喱水,我懒得走动就叫他用水弄湿。
他分明就是跟我扛上了,我只能打湿手踮起脚尖,帮他把头发捋顺。他不用客气地用力捏着我脸颊骂我懒,最懒的人是他吧!
我刚用杯子装好水,他又伸手抢走,我早有心理准备。他年纪都一大把了,有时就是顽皮男孩子的性子,我不想和他计较,事实上计较起来,也是我输。我发现霸王其实有个长处,他的嘴巴不是一般厉害。
他手脚麻利,速度飞快地刷牙洗脸,女人反而麻烦多了。霸王靠在洗涮台叫我跟他出门,我问他现在?他点头。他的耳朵是聋了吗?刚才我分明就告诉他,自己要去医院。
我说自己今天有事,他根本就不鸟我,吩咐我换轻松点的休闲服。我没有回应,认真地洗脸。可能是我不回应吧!他转过身望着我提高音调地骂我,你耳朵聋了?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自己不放心陆以舒。他皱着眉不满地囔人家的男人就在医院守着,你凑什么热闹,快点给我换衣服。
我看惯他嚣张的面孔,自然也不是很怕了,继续手里的事情。他见我不动就上前,揽住我的腰威胁着说你不换是吧!那老子给你换。话说完,他把我抱上洗刷台,动手撕我的睡裙,睡裙的料子是棉麻的,特别容易撕裂。
很快就把我裙子撕断一大截,短得差不得都能见着底裤。我双手护着大腿急忙开口答应。他的手贴着我大腿说,别啊!我正撕得开心呢!你嘴巴不是挺硬吗?
他的目光盯着我腿,还往上瞧。我怕他脑子冒出别的想法,急忙捉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换。他停手,懒懒散散地站在一边。
我要下洗刷台就得动脚,肯定见光。霸王就料想到那样的画面,他幸灾乐祸地观赏着。我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的浴袍叫他拿给我。他不配合地反讥陆小温,你装什么纯情啊!你那玩意,我早就看腻了。
他轻浮的神情,我明明是习惯了,但心里就是有气。我支撑着洗漱台猛地跳下来,走过去拿浴巾。他先一步拿走浴巾,手抬得高高的,他本来就比我高一个头,胳膊也比我长,那怕我跳,恐怕都够不着。
他的眼神向下望着我,眼神绝对不正常,他故意摇晃着浴巾想逗我,我白了他一眼就说你无聊不无聊?话说完,我手使劲地往下拉着睡裙,往外走。
我的行李箱也不知何时跑来酒店,我掏出白t恤,短裤,再走进浴室,霸王倒是难得自觉地退出,但走之前,他说了一句恶趣的话,他说陆小温,老子不缺钱,你他妈能不那么低俗吗?就连睡衣都是地摊货,看着都没兴致,你就纯属来恶心我是吧!
我就是想恶心你,最好你滚得远远的。我一声不吭,麻利地换衣服。我再出来,霸王已经穿上白色的休闲服,头上顶着白色太阳帽,看上去不赖。
他的神情换上另一幅严肃的表情,他警告着我,等会见人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只要笑着就行了,别给老子惹麻烦。搞不清他又要干什么,拉着我充当花瓶,实在嫌弃就不要带我啊!
n市很多山,其中不乏几座具有传奇色彩的山,许多游人来了n市都少不了爬山。车子停在山地的停车场,我环视周围,发现变化挺大的,其实我就来过一次,还是高二。
霸王下车,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朝着刚从车子下来四男两女打招呼。我看清中间的人,那不就是上次遇见的老人吗?霸王喊着老人宋叔。
老人和霸王握了握手,老人对霸王说,你倒是有心了,来陪着我这个老家伙爬山。霸王挽着老人的手哄宋叔,你是老当益壮,我们年轻人都比不上。接着霸王问旁边的女人,锦年,你来说说对不对?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她长得不算很出众,但气质极好。我觉得她有点像杨澜,属于智慧型的女人。锦年瞪了一眼霸王笑着回,他的嘴巴向来油嘴滑舌,不过说得也对。
老人笑着摇头,他说你们两家伙就合起来忽悠老人家吧!以前是李老头,现在换成是我。霸王乐哈地应着,你老眼睛利得很,我那敢得作假。我就算是泼猴七十六变,你们就是如来佛祖,一只手指就把我压得死死的。
我望着如同老油条的霸王,确实是意外的。他好像有很多面,可大家又不觉得他装,因为那怕他说好话,都脱不了那股真性情,就事论事,不盲目吹捧。
老人侧头打量了我一眼,就收回目光说趁着太阳不辣赶紧爬山。霸王和锦年就在老人的左右,而我有些多余,就跟在人群的后面,老人,霸王和锦年聊图案,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
大家在半山的亭子休息,老人坐了一会,就站起来,他眺望着远方。他唤来身后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询问着n市的境况,讨论着引资的问题。男人低着头,他说n市的交通不便,很多高铁的项目都已搁置。只要交通便利了,投资商就多了。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时局如此,世风如此,勾践都尚且卧薪尝胆十年。他不再说什么,手插着腰,定定地望着远方。
我坐在偏僻的一角看着老人,他是宋牧之的父亲,也是杀死我小姑最大的嫌疑人,同时他又是忧国忧民的大人物,说来也是可笑,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