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刚在大城市的郊区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生意一向不好不坏,直到这天发了一笔财。那是天擦黑的时候来了一个装束奇怪的年轻人,头戴长檐棒球帽,眼罩几乎遮了大半张脸的大墨镜,问有批铜材要不要。赵宝刚说当然要了,哪有生意送上门不做的道理?等再一看那批货他什么都明白了,只见那批铜材全都锃明瓦亮,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难怪年轻人遮裹得如此严实,还非要趁天黑来——这是批见不得阳光的赃物无疑!
一开始赵宝刚有点犹豫,这可是赃物,万一被警察查到……但很快就释然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千乡百里离开家乡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吗?再说,警察哪能容易查到。
既然是赃物,当然得狠狠杀价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赵宝刚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赃物留在手上夜长梦多,接下来马不停蹄,又立即联系买家,一晚的功夫买进卖出,净赚一万多!
第二天一大早赵宝刚还沉浸在喜悦中,手机响了,是远在乡下老家的妻子桂花打来的。赵宝刚心说太巧了,我正要向你报喜哩,还没开口,桂花先开口了:“宝刚,你有空就回家一趟吧。”
赵宝刚一听有点不乐意,说:“没事回家干什么?来回路费,加上耽误生意,你知道回家一趟少挣多少钱?如果家里实在忙,出钱请人帮忙好了,我这就寄钱给你。桂花我告诉你,我挣了好多钱……”
桂花说:“可咱妈身体不好!”
赵宝刚吓了一跳,忙问:“妈身体不好?什么病?”
桂花说:“是急性阑尾炎。不瞒你说,妈已住院动手术好几天了,现在已出院在家静养。是妈不让我告诉你的,说不想让你担心,可这两天我瞅见妈光偷偷抹眼泪,我知道她这是想儿子了。人在难中想亲人,何况妈年纪大了,又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告诉你,你如果不忙就回家一趟吧。对了,妞妞也想你想得不行。”
赵宝刚一听不再犹豫,说:“那行,我马上动身。”
赵宝刚星夜兼程赶到家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一见儿子神话般出现在面前,躺在病床上的妈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问儿子饿不饿、累不累、苦不苦,然后朝桂花生气地嚷起来:“桂花,这是你的主意吧?我不是不让你告诉宝刚的吗?”嘴里一边责怪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宝刚和桂花一起笑,他们知道妈这是假生气、真高兴,妈的气色不错,不用说桂花伺候得很上心。
娘儿俩手拉手聊了起来,妈说:“我住院的时候,邻床的老头才叫可怜哩,住院十多天没有一个子女在身边,子女全在外面打工。唉!宝刚,还记得村东头的赵二婶吗?可怜她想孙子都快要想疯了。”
赵宝刚惊问道:“那她孙子呢?”
妈说:“在外面随爸妈上学呗。”
妈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桂花朝赵宝刚小声说:“妈话说得有点多,有点累了,让妈睡一会吧。你坐长途车肯定也累了,先眯一会,我要到田里锄会草,一会回来弄饭给你吃。”
妈睡了,桂花下田忙农活了,赵宝刚左右没事干,想了一下有主意了:兜里反正有的是钱,干脆亲手弄顿丰盛晚宴,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热闹一下。
妈手术后体虚,这时喝黑鱼汤最补了,桂花爱吃红烧猪手。妞妞呢?这个小馋猫最爱吃的是糖醋排骨,对,就这么办!
赵宝刚正忙着,妞妞放学回来了,爷儿俩搂在一起头顶头、脸靠脸亲热一气后,妞妞叫起来:“爸快带我放风筝,好多小朋友会放,就我不会。”
赵宝刚一跃而起,说:“走喽,放风筝去喽!”
等爷儿俩放完风筝有说有笑地回来后,发现所有的菜正好煨熟煨烂,满屋香气,就在这时妈醒了,桂花也恰好回来了。
赵宝刚先端上一碗浓香四溢、汤汁如奶的黑鱼汤给妈喝,再在妈的床前摆上一张小桌子,给桂花端上红烧猪手,给妞妞端上糖醋排骨。妞妞再次夸张地大叫起来,妈只是笑,大口大口地喝汤,桂花哩,却扭过头去悄悄抹去眼泪,那是幸福的泪花。
一大家子吃过晚饭刚要聊天,妞妞一脸认真地发话了:“奶奶、爸、妈,我还有件紧要的大事哩。今天老师布置下一篇作文,题目叫《最快乐的事》,要求家庭成员每个人用笔写下来,必须是真情实感,而且事先不许交流,老师说这样子写出来的作文才最富有生活气息,也最真实。”妞妞一边说一边给每个人发下纸笔。
奶奶急得叫道:“可奶奶不会写字怎么办?”
妞妞说:“老师说了,不会写的话,就说。现在奶奶先想,爸、妈还有我,我们写。”
赵宝刚和桂花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凝神定气地构思起来,奶奶也靠在床上瞑目认真地想,妞妞更是咬着笔头开动脑筋。
不一会一家三口全写好了,奶奶也想好了,她说妞妞记:“妞妞,奶奶最快乐的事嘛,就是今天眼一睁,你爸出现在我面前,我开始还以为又在做梦哩,后来发现是真的,奶奶心里那个高兴啊……真的,奶奶什么也不要,不要富不要贵,不要我儿子挣好多钱,只要我们一家四口平平安安地在一块……”
桂花拿起她写的纸条读道:“我最快乐的事是,今天妞妞爸回来了,他回来一趟人辛苦不谈,还少挣好多钱,可我们一家三代都十分高兴:一是他回家看望了妈,二是妞妞很想他,还有就是,妞妞爸烧了我们最爱吃的菜,我们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说心里话,我不要妞妞爸挣多少钱,我只要幸福,而幸福就是今天的样子……”
妞妞喊起来:“妈妈你说奶奶和我想爸爸,你就不想吗?你天天念叨爸哩。”
奶奶和桂花笑起来,赵宝刚却不笑,他有点出神。
这时妞妞叫起来:“爸爸,轮到你了。”
赵宝刚好像梦被惊醒一样,他神色慌乱地藏好纸条,一脸抱歉地说:“妞妞,爸还没想好哩,刚才写的这个不好,让爸重想好不好?”
妞妞撅着嘴说:“可再过两天老师就让交作文了。”
赵宝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我一定不耽误你作文,让爸再好好想想……妞妞,现在该你读了。”
妞妞一听奶声奶气地读了起来:“我最快乐的事不是爸挣了大钱,也不是爸烧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而是爸陪我放风筝了,因为好多小朋友都是爷爷、奶奶、妈妈陪他们放风筝,只有我是爸爸陪我放风筝,我爸爸最能干、最强壮,我放的风筝最高最漂亮,所以,骑在爸的肩膀上跑着、笑着放风筝就是我最快乐的事!”
赵宝刚喃喃地说:“原来你们三代人最快乐的事是一样的,你们全想到一块了!”
回城后赵宝刚就直奔派出所,在把收赃物的前后经过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一清二楚、又交上那一万多块钱后,警察拿出一张照片,说:“你说的销赃物的人是他吗?”
赵宝刚一看之下惊跳起来,说:“就是他、就是他!你们怎么知道是他?”
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个戴棒球帽和大墨镜的年轻人。
警察点点头,说:“我们早就盯上他了,他是个惯偷,我们正在顺藤摸瓜调查这件偷窃销赃的案子。赵宝刚,如果你今天不主动来,我们明天也要找你了,到那时……鉴于你主动自首的情节,我们可以考虑不处分你,以后一定要守法经营哟!”
出了派出所赵宝刚浑身轻松得要飞起来,他啥事不做,先拨通家里电话,在妞妞接电话后字字用力地说道:“妞妞,爸爸现在可以交作业了。爸才发现最快乐的事是跟你们完全一样的:一家人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在一块,就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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