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航大小礼堂里座无虚席，今天是民航安全科学研究所和香港几所大学联合举办的第一届民航空难事故调查研究生班的毕业典礼。在座的二十多人都是中国两岸三地航空界的精英，此刻他们正注视着舞台中央，他们的导师之一的航大副校长万庆峰正在发言。他的秘书忽然走上舞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万庆峰立刻微笑着说：“各位，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导师——何媛教授刚刚被国际民航组织和世界航空协会共同评选为本年度航空精英终身奖，作为对她多年来在全球空难追踪调查研究的公正公平方面的褒奖。”说完他邀请何媛上台给大家讲话。
何媛静静站在讲台后，良久才道：“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作为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吧。”她开始娓娓道来。
1989年12月，香港启德机场。
吴萍站在机舱口，微笑着对每一位乘客行礼：“欢迎光临。”当她第N次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人时，笑容瞬间凝固了。
“萍萍！”那人深情地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苦涩至极。
“你怎么会在这班航班上？”吴萍板着脸问。
“这是你最后一次执行空乘任务，我能不来吗？我和胡飞调了班，今天由我执飞由香港飞吉隆坡的这次航班。”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几分钟，吴萍才漠然后退一步，机长程顺这才走向驾驶舱。一边走，他还一边频频回望吴萍，似乎还想多看她几眼。为了此刻的最后一次凝视，他不惜放弃休假，甚至不惜违反规定，从乘客入机口登机进入飞机驾驶舱。
“吴萍，祝你顺飞！”同机的姐妹们知道这是吴萍最后一次飞行了，结束这趟航班，她将在吉隆坡下机。而她的未婚夫将在那里等着她，与她一起奔赴爱情。所以，大家都来祝贺。吴萍甜蜜地笑着致谢，可是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没来由的，不知是因为对这份飞了五年的工作和同事们的眷恋，还是在最后一刹那看到了一个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的缘故。
世事难料。如果吴萍在飞机起飞前的那一刹那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而果断地选择放弃这趟顺风航班，那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四个小时后，这架香港国泰航空公司K149-5航机在鸟鲁卡里山区坠机，机上的所有人员117人全部遇难。
2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飞向蓝天。机长程顺调准通讯频率，和指挥塔联络。
“罗盘仪正常，高度仪正常，高度五千公尺。目的地大马吉隆坡，北纬2°44′43″，东经101°42′31″，航线正确，风力三级，飞行正常。报告完毕。”
“K149-5航机，收到，请保持高度和航线。完毕。”
程顺看着前面蔚蓝的天空，数个小时前，一场不大的雨刚刚下过，将这片蓝天洗刷得更加蔚蓝。隐约可以看到前方海面上架起了一座七色彩虹桥，可是程顺的心里却充满了苦涩。因为，现在他正在做着的是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要亲手把自己深恋了四年的恋人送到别的男人的怀抱，而自己则将会在她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记。
他的眼前突然冒出一帧帧画面，四年的时光，让他和吴萍之间有许多难忘的片段。他想起了自己和吴萍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她来国泰应聘空姐面试，他则被公司的副总施莱德拉去作为面试考官之一。他在美国学的是飞行驾驶，和施莱德是同班好友。只是施莱德的家世背景让他进了最高管理层，而他则进入了飞机驾驶员的行列。
他急匆匆往面试室赶，在走廊拐弯处被一个人迎面撞上。那个女孩不停地说对不起，然后就匆匆跑开了，连她掉下的文件袋都忘了拿了。他捡起文件袋却没有追上那个女孩，直到走进面试室，看到坐在自己面前急着四处寻找简历的女孩时不禁莞尔。这就是吴萍，那戏剧性的一撞，把她撞进了自己的心田，他从此对吴萍关注起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他在心里苦笑着摇了摇头，大脑里又开始嗡嗡作响，仿佛瞬间从海平面陡然升空时压力上升时的副作用。他努力让自己摆脱这些铭刻在心中的画面，驱散吴萍那妩媚的笑脸。可是那梨涡浅笑总是不经意的从心头跳出，他知道自己又有幻觉产生了。他立刻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倒了几片药放入嘴里。
坐在副机长位置上的孙龙关注地问：“程顺，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换个位置，让我来帮你驾驶一段。”孙龙是程顺在航空公司里最要好的朋友，这次他之所以能临时和胡飞调换班次成功，还多亏他的帮忙。作为好友，孙龙当然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他也知道程顺因为和吴萍分手的事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上次去看心理医生就是他陪着程顺去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和程顺一起执行这次飞行任务的原因。万一有意外他将可以帮助程顺承担飞行驾驶的任务。
K149-5航机就这样一路顺风，飞进了大洋上蔚蓝的天空中。
3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飞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吴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呆，同事唐茹在送过一位乘客要的毛毯后，回到她的身边，小声对她说：“萍萍，那个人有点古怪。”
吴萍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那是头等舱第二排靠近走道的位置，一个男人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令人恐惧的东西。这个人吴萍有印象，刚刚上飞机时，他们之间就发生过一次纠缠。那男人带着一个单肩挎包，上了飞机后他就死死捂在怀里，仿佛里面有很值钱的东西。吴萍见他坐在位子上，挎包挡住了其他乘客进去，便过去请他将包放入行李架。可他却如同发了疯一般，死活都不同意。没办法，只能依着他。那时候她就感觉这位乘客的精神方面有点不太对劲，有点太顽固的那种。和程顺某些方面有点相像。
思绪一下子跳到程顺身上，她又觉得内心有一种焦虑在发酵。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最后一次执行空乘任务时碰到程顺非常的不吉利。自从她决定和程顺分手后，便被他无休无止的哀求纠缠弄得差点神经衰弱。这大概也是她选择结婚后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吧。她可不想以后的某一个时间点上，程顺会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哀求自己能再回到他的身边。这段感情一直都是完美的，直到他们分手的那一瞬间为止。她本以为。只是她猜不透，一向看起来充满阳刚的程顺也有怨妇的一面。从他分手后第一次深夜跪在她家门外开始，自己的噩梦就开始了。但愿自己的担忧都只是杞人忧天，能平平安安顺飞最后一班航班吧。
电子钟响了一下，是发送饮料的时候了。她和唐茹推着早已准备好的小推车，朝头等舱走去。随着车子缓缓移动，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坐在KL2-01座位上的男人脸上。他突然一震，仿佛癫痫发作前的突然剧烈痉挛一般。眼睛紧紧盯着越走越近的她们，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
“先生，请问您想要点什么饮料？我们提供速溶咖啡，葡萄酒，还有碳酸饮料。”唐茹对JF1-01座位上的男士说着。推着车子的吴萍没有发觉，自己如同中了魔咒一般，目光始终落定那个男人脸上。
那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把怀里的单肩包越抱越紧。随着她们往前的每一步，似乎好像死神朝他步步逼近一般。突然，他站了起来，朝她们大喝：“站住，别过来。否则，否则，我就炸了这班飞机。”
坐在他周围的乘客骚动了一下，有人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似乎还没听清他的话，直愣愣地望向他。
那男人似乎被这目光激怒了，手哆嗦着从单肩包中掏出一个塑料罐洗发精瓶子，右手掏出一个打火机。“我警告你们，这瓶子里不是普通的洗发水，是我研制的液体炸弹，你们再敢过来，我就爆炸了它！”这下，许多乘客都听懂了他那含糊的发音中的危险含义，有几个女乘客甚至高声惊呼起来。
吴萍止步对他说：“先生，请您保持镇定，我们不会过去的。”说着她朝唐茹使了一个眼色，唐茹忙慢慢退后，走到空乘员座前，按下了一个小红钮。
4
驾驶舱里，警报器响起，刺耳的滴滴声和着红色灯光一闪一闪。程顺和孙龙心中一沉，糟了，空乘舱里出事了。有人劫机！程顺对孙龙说：“你去看看，我立刻与控制塔联系。”他开始呼叫地面控制塔，孙龙则走出驾驶舱。
那个男人仍然疯狂的叫嚣着，嘴里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吴萍尝试着和他沟通，可他仿佛听不懂她的言语一般。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那男人身后扑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和塑料罐。孙龙立刻跳上前，将那男人压在身下。
从那男人手中夺过炸药的男子，打开塑料罐盖，闻了闻说：“不是什么液体炸药，只是普通的洗发水。”
吴萍问：“你能确定？”
那男人笑笑：“OK，我有药剂师执照，也是个精神病学医生。刚才上了飞机后，我看他的精神状态就有点不太正常，也许，他只是一个被害妄想狂精神病患者。”说着，他指向被压在地上的男人。那男人正大声嚎叫，仿佛一个被俘的动物一般。
“你放开他——”
孙龙疑虑地望着医生，医生一脸自信地说：“我保证他没有危险。”孙龙不肯定地慢慢翻起身体，那个男人抱住自己的头，将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嘟囔：“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孙龙终于相信了医生的话，但是还是找来了绳子，在医生的帮助下将这个男人绑起来。这才返回驾驶舱。
“和地面控制塔联系过了，他们和大马军方联系过了，他们将派两架军机来迫降，叫我们先答应劫匪的一切要求，保护机上全部乘客的安全。”
“嘘——没事了，警报解除。是个疯子，被害妄想狂，所谓的液体炸药就是普通洗发水。”说着，孙龙打开通讯仪向控制塔汇报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坐在一旁的程顺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并不那么惊喜。当刚才刚刚听到有人劫机时，他心头曾经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一刻，他还有点悲壮的激情在心中蔓延。此刻危险警报突然烟消云散，他的梦也醒了，他在心中轻叹一声。
“要不要我替你飞一会儿？”孙龙看到他脸上的黯然，以为他倦了。程顺摇摇头：“你休息一会儿，刚才和那个疯子对峙，应该消耗了不少体力吧。”
孙龙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不仅仅要看看来坐飞机的人有没有钱买机票，有没有带危险品，还要查查他的病历，有精神疾病的没有监护人一概不准登机，否则这种闹剧再出现就麻烦大了。”说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
飞机上的所有空乘人员在经历了一次有惊无险的戏剧后，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吴萍又想起了之前自己的直觉。她暗暗祷告，希望一切都如此般有惊无险抵达目的地。想到自己的未婚夫正率领家人在那里等着自己，她不禁微笑起来。
5
飞机又飞行了四个小时，在抵达吉隆坡上空后，突然撞上山峰，坠入山谷之中。在吉隆坡机场等候接机的人们翘首企盼，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在K149-5次航班飞越大洋的四个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深深吸引了前来调查此次空难事故的调查员。他们在香港启德机场的指挥塔内，听到了出事前的地面和机组飞乘人员的通话记录。
时间：1989年12月20日下午5时15分
飞机坐标：北纬2°44′42″，东经101°42′30″
通讯记录：
“地面控制塔，我是K149-5航班的机长程顺，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一切正常。请地面指示，修正航线，确定下降通道。完毕。”
“K149-5航班机长，保持现在的航线，15分钟后，准备二号跑道降落。”
“K149-5航班机长收到。准备下降，高度4800。”录音突然中断，出现一阵空白磁带转动的嗞嗞声，然后再次响起。“……那是什么？上帝啊，看那！地狱之门打开了，我们要飞进地狱了——”接下来是一阵如同梦呓般的呢喃，听不清机长到底说了些什么，然后是孙龙的惊呼声：“程顺！拉高，快拉高——”最后是轰隆一声巨响，磁带中断了！飞机撞到了距离机场只有十五分钟的一座岩坡上，这座岩坡并不高，只有五百多米，却让它折戟沉沙，终结了117条性命。
联合调查组从多个方面进行了调查，天文气象、风速等等，可是事实证明当天的气象情况很好，唯一值得怀疑的只是航班最后半个小时略微偏移了一度。只是这并不足以影响到飞机撞山。
调查组成员中有一个刚刚初出茅庐的女孩，她似乎一开始就对这起空难的原因有着不同的意见。她决定亲自去撞机地点看看，顺便寻找黑匣子。当她来到事发地点，看到地形时，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出事地点前方有两座山峰，海拔都在1000米之下，两座山峰之间是一个200多米宽的山谷。山谷前方是一个湖泊。飞机是顺着两峰之间的山谷飞行的，即使飞行中略微偏移一点点也在安全范围内。按照当时的情况，它应该在3500—4000米高度才对。可是飞机仿佛突然紧急下降向左猛打方向舵，抄底滑翔，从一个高高的岩坡上一头栽下来撞到了左边山峰上，掉到了湖水边。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故，哪怕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是个新手都不应该，更何况是一个具有多年驾驶经验的全能机长呢？
女孩的心思立刻飞到了另一个方面，这也就是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推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起空难就不是什么突发的事故了。在她的坚持下，调查组秘密搜查了机长的住所，搜到了他的日记。在日记中他们看到了这样的片段。
1989年11月2日
今天，头又痛起来。仿佛有无数蜜蜂围着我转，我又看到了许多奇妙的情景，我看到自己跪着向萍萍求婚，她答应了。我将她抱在怀中，我们都甜蜜的笑了。可是，这一切很快过去了。我知道这只是幻觉，我产生幻觉了。这是萍萍和我分手后我第一次产生幻觉，我感觉自己痛苦得快完蛋了！
1989年12月3日
向公司申请了调休假。因为昨天又出现了幻觉，而且是在飞行中。还好是在自动驾驶状态下，如果是起飞或者下降的情况下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我真不敢想象。也许，这是我对萍萍思恋成狂的结果吧。
1989年12月4日
去看了心理医生，孙龙陪我去的。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不是因为失恋造成的心理阴影而去看心理医生，而是因为幻觉。我去就诊的那位医生也是一位精神科专家，谈完吴萍的事后，我让孙龙出去呆会儿，我要和专家独自谈谈。他答应了，这时我才告诉医生我这段时间出现的幻觉现象，当然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职业，他给我开了一些药物，让我服用一段时间后看看效果再做下一步治疗。
1989年12月15日
今天去公司开会，听说了吴萍就要结婚的事，我的心都碎了。真的，那一刻的感觉就如同我活着下地狱一般。我突然有种冲动，和她同归于尽。既然她不能成为陪伴我终生的伴侣，我绝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情人。
我打听到20号她将执行最后一趟空乘任务的消息，决定找人调班，由我来飞这一航班，起码可以最后再看她一眼。因为，也许今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看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很明白了。女孩在自己的调查报告中，作出这样的结论，关于这个本来不会出现的失事事故真正原因找到了：要么是机长程顺为了报复自己的恋人，故意将飞机撞到了岩坡上；要么，飞机出事前，程顺再次出现了幻觉，影响了他的判断能力，造成了这次事故。无论哪一种，都与机长有脱不开的干系。至于那个在飞机上的疯子，应该只是一个偶然发生的小插曲，和空难并没有关系。
“同学们，如果是你们，你们会如何判断这次事故原因？”何媛环视众人问道。底下传来一片嗡嗡声。有人选择前者，有人选择后者。但是所有人基本都倾向于这次调查报告中提出的结论，这起空难的发生与机长程顺有关。何媛又问：“你们想没想过，也许还有另一种原因？”所有人都沉默了。
“你们都知道发生在三个月前的韩国泛亚航空的空难事故吧，它的出事地点和20多年前的这起空难大致相同。”下面有几个人点点头。
何媛接着说：“一接到对这个空难调查的邀请，我便立刻想起了30年前的那个空难案例。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还是在这里。我去了事发地点，几乎和30年前的事故现场丝毫不差，而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在地面控制塔与飞行员的通讯记录中，飞行员最后的通话几乎和当年程顺的话一模一样。这不由得让我开始怀疑起30年前空难的调查结果了。我对比了这两起案例的所有因素，同样良好的天文气象、风速，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之前在同一片区域都下过一场不大的雨。难道只是巧合？是不是和这雨有关呢？当我接着深入往下查，却有了重大发现——
当地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那个山谷常常有神灵出没。只是年代久远，而且原本居住山中的居民早已迁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所谓神灵是什么。于是我一直在出事地点守候，等待相同天文气象、风速的情况出现。一周前，终于给我等到了结果。一场雨后，在两峰之间的山谷中出现了一道彩虹，而就在我欣赏彩虹的瞬间，我看到了——地狱！”何媛的声音变得僵硬冰冷：“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幅画面，在湖面上升腾起一层水汽，在阳光下仿佛水幕电影一般，播放着一架飞机直冲入湖中的瞬间。我甚至看到了程顺惊恐得大张的双眼——”
她停下来，过了许久才又说道：“我把这诡异的一切拍摄下来，又将当地的土壤、水质样本送交了相关专业部门进行检测。刚刚就在我上讲台前半个小时，我接到了最后的检测和调查结果。出事地点山脉中蕴藏有大量的铝矿和天然磁石矿。湖水都是从古老的开采矿洞中涌出，带来了大量含有各种金属离子的水，这些富含金属离子的水在暗流和磁力的作用下，变成了可以刻录影像的媒介物质。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可以播放曾经发生在湖面上的事情。尤其是雨后天晴，湖水蒸腾在湖面产生水幕时。这也就是两次空难的真正原因。30年前，程顺在飞行中突然看见了这恐怖的一幕，为了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飞入地狱般的突发事件，他将飞机打偏，最终才造成了事故。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可以证明事故与这种磁力场有关。在飞机飞到鸟鲁卡里山区上方时，正值雨后天晴，地下河流水涨，从采矿洞中急遽流出的那些富含磁力和放射性物质的水流不仅仅对飞机上的仪表产生了影响，对所有乘客的大脑也产生了影响。最先感受到这种影响的不是别人，正是程顺和那个精神病患者。由于他们之前都在服用精神科药物，脆弱的大脑和神经系统比常人更容易受到影响。所以，在飞机飞入鸟鲁卡里山区上空时，那个被害妄想症患者再次发作了，而一分钟后程顺就看到了那幅地狱的画面。这与他一开始听到有人要炸机时产生的幻想相呼应。等孙龙发现他的异常，到孙龙自己看到那幅诡异的水幕画面时，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错怪了他，尤其是那个一开始就对此次空难，对程顺持完全不同想法的女调查员。她就是我——何媛。
刚才这半个小时中，我一直在扪心自问，30年前我为什么如同偏执狂般执著的要去调查他？究其原因，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怀疑他，因为从一开始我的心中就有偏见。因为，我是吴萍未婚夫的亲妹妹，因为我在失事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程顺和吴萍的感情纠纷，加上调查中取得的证据对程顺很不利，所以我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何媛抹抹眼角的泪水：“今天，我做了有生以来自认为最正确的两件事情。一是刚刚叫助手发电邮通知国际民航组织，告诉他们我放弃了那个奖项，因为我受之有愧。二是把这个故事告诉你们，我想让你们记住，作为一个空难调查人员，绝不能带着任何个人感情去调查空难事故。只有从公正公平角度出发才是唯一的标准。因为，即使迟到了30年，公正还是会来的。希望你们永远记住不要用个人的感情去左右你们的工作。谢谢大家！”
讲台下响起一片炽热而持久的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