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的秘密

时间:2016-12-27 17:33:53 

1.拜仙遗风

王家老宅子里的花又开了,整个院子里充满春日的生机,唯有院落旁边的一棵枯死的老槐树,盘根错节,糙皮枯枝,了无生机。三人环抱的树腰上有个不小的洞子,黑漆漆的,一片空洞。

听村子里的老人讲,这棵树也不知枯死多少年了,无论风吹日晒,岿然不动,更邪乎的是,据说,这棵老槐树的洞子里住着仙儿,也不知啥来历,但每次谁家有事,树洞子总是第一个叩拜的对象,而且似乎每次都很灵验,由此,家家户户对此深信不疑,逢灾遇难总要拜上两拜,以求平安。

文革结束后,村子里开始搞土地再分配,老王家的宅基地恰好被分到这块地儿,老槐树便成了老王家的一员。为此,村儿里人都说老王家好福气,占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不是吗?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大仙儿受人香火,替人消灾,也在情理之中。别人看着光鲜,老王家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自打挪到这儿,老王家每次遇到点事儿,诸如家人生病、庄稼歉收、孩子升学、结婚求子。都要在这黑黢黢的洞子前,摆好供桌,放上果蔬,叩拜不已。虽说没出啥大事,但不拜总怕出错。就这样,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

这年,响应国家号召,村儿里来了位新书记,是个大学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家的大孙子。大家伙儿都说老王家坟里有劲儿,十代赤贫,峰回路转,一朝得脱。更有甚者说,这是多年拜仙儿积的功德,今得善报而已。

2.洪水惊魂

孰料,第二年大水,位于江边的村子十之八九被淹。身为村书记的小王没日没夜组织抢险救灾,但仍有群众丧命。对此,小王深感痛心,决心洪水退后,一定要带领乡邻重整村貌,以慰先灵。这时,村儿里的寡妇刘大姐坐着船划了过去,哭闹着说自己的娃儿刚才还在水盆里漂着,一转眼儿不见了。闻此,小王和一班村干部撂下手里的缰绳,跟随刘寡妇来到孩子失踪的地方,分头四下找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见孩子半个人影儿。刘寡妇一屁股瘫在船上,当场哭晕了过去。正当大家认为已经没戏的时候,一阵孩子的嘶哑的哭声却从水面下隐隐约约传了上来,回荡着。大家一时间大眼儿瞪小眼儿,傻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是我们家的老宅子!”小王望着露出水面,遒劲有力的枝桠,一拍脑袋说道。还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小王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不大会儿,他便托着一个孩子浮了上来。

事后,小王才跟大家解释,这并非当初人们想的,是啥鬼神儿作祟,水鬼勾魂儿来了,而是当小王看到露出水面的树枝后猛然间想到,这就是老宅子里的那棵大槐树,槐树上没啥能藏人的地儿,但唯有一处,恐怕大家伙儿都忘了,小王起初也忘了,那就是拜仙儿的洞子!小王想到这儿,顾不上禁忌,二话没说便跳了下去,钻进洞子,果不其然,由于洞子内部顶端还有一部分空间没有被大水淹没,那孩子倒也机灵,全身贴靠在中空的树干顶端,露出半个脑袋,奋力呼喊,但声音逐渐微弱。幸亏小王拯救及时,这才大难不死。

半个月后,洪水逐渐退去,望着眼前混乱狼藉的村落,小王和村民内心不禁心如刀绞,伤感不已。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小王带领大家重建家园的信心。一年后,焕然一新的村子展现在世人面前。唯有王家老宅残垣断壁,早已无人。村儿里人都劝小王别把它拆了,说有灵气儿,这次村儿里人死里逃生都是靠它保着呐。之后,大伙儿还凑钱为这棵老槐树整了个场面,牛羊供桌,三叩九拜,吹吹打打,热闹了一番。

3.铺路遇险

时间过的很快,小王即将离任,望着村口坑坑洼洼的土路,他便有了新的想法。由于村子位于偏远的山区,道路崎岖狭窄。近几年国家对边陲地区的政策虽说有所倾斜,但对于小王所管理的村子,铺路却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一方面,本地区地形复杂,加上两侧山体陡峭,很容易发生危险。另一方面,修路不成的话还要担责任,前几届干部都是因此而下台的,为此,往后再没人敢提修路的事儿。但是,乡亲们出行的不便,他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于是,他最后决定利用最后的一年时间,把村子通向山外的公路打通。

说干就干,小王抓紧一切时间,东奔西跑,上下折腾,不出俩月还真让他搞到了一笔钱,现在就差干活儿的人了。很快,他通过上级批准,招了一些工程师以及各处山寨里,曾经干过山区筑路工程的师傅。开工后,山里每天充斥着机器的轰鸣声,大家伙儿干得热火朝天。

夏天来了,雨季将至。工程也几近尾声,然而一连几天的雨水冲刷了刚刚铺好的路面,为了加快进度,小王便亲自带头干了起来。此外,他还经常饭后抽时间检查路面质量。一日午后,天气晴朗,小王趁工人们回去休息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施工现场视察。“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一时间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雨来了。小王来的匆忙,没带雨具,成了落汤鸡。就当他快赶到指挥室时,先听得山坡上哗啦啦泥石滚落的声音,随后只见一侧的山体夹杂着附着在上面的植被,开始像蠕虫一样慢慢向下移动,转眼间,竟成奔雷之势,“轰隆隆……。”小王看呆了,半步也挪不得。

“快闪开!”施工队的老刘眼疾手快,一下扑到小王身上,和他滚到滑坡的一侧,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小王还是在滚动中一头磕在了掉落的石块上,俩眼儿一黑,昏了过去。送医院后,小王被抢救了过来,脑袋上缝了七八针。小王出院当天,村儿里人基本都来了,有人便说,大仙儿保佑,书记九死一生。于是,大家伙儿便又摆了供桌,拜了起来。

4.大仙儿出山

泥石流过后,小王率领大家加快了施工进度,赶在下一场大雨到来之前,结束工程。完工后,小王也马上到了卸任的时候。临走时,鼓励大伙儿一定要结合当地实际情况,走新路子,不可盲目崇信子虚乌有的东西。

新官儿上任三把火,书记老李是村儿里选出来的,名望很高。但是,这个人有个毛病,很神道。然而,村儿里人有啥摆不平的事儿也会去找他。一天,王家老宅前的二麻子家突然着了火。原来,二麻子的老婆是个瞎婆,这天瞎婆忙着去后院喂鸡,火棍儿搁在一边就不再管了。二麻子干完活儿正在里屋躺着打盹儿,而她又看不见。不久,一股浓浓的烟味儿把老两口呛坏了,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调皮生火玩儿呢,后来才发现是厨房烧了。

“快来人呐!救火呀!俺家房子着了!”二麻子一边从井里打水灭火,一边大声呼救。村子不大,很快,村儿里人端盆儿拿碗儿,七手八脚地赶来了,把二麻子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没等这火灭掉,突然,就听到王家老宅里有人大叫一声:“啊!啥东西!”霎时间,只见从王家老宅的槐树洞里蹿出一只烟熏火燎,狐狸大小的东西。有人眼尖,认出是只黄皮子,抄起铁锹拍了个正着,顿时,脑浆迸裂,成了肉饼。

大家终于看到了大仙儿的真身——一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此时,打水儿的,提桶儿的,端盆儿的,拉牛儿的,拽狗儿的,撵鸡儿的,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呆呆地望着死在地上的大仙儿。

“哎呀!大仙儿被人打死了!”不知谁,失声哀叫道。不是别人,正是村书记老李。人群里有些骚动,议论纷纷,不安的气氛弥漫全场。

“净瞎说!哪有什么大仙儿!即便有,能是这样的吗?啊?!”一位老人拄着拐,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挤到众人面前,原来是王老太。

此语一出,现场炸开了锅。

5.洞子的秘密

守着众人,老人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内心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老太太就发现自家这棵老槐树有问题。一到晚上,便看到洞子里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而且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令人头皮发麻。老太太胆儿小,一直都没敢出去看个究竟。最终她忍不住了,一日傍晚,等当家的回来后,便把事情告诉了他。当家的开始不信,但实在架不住老婆子嘟囔,便壮着胆儿,打着手电去看了个究竟。老婆子只听得“哎呀”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闷叫夹杂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老婆子吓得大声不出,躲在门后瞄着。不一会儿,只见当家的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提着血淋淋的黄皮子出现在面前。但是,夫妻二人并没有声张出去。一来,怕坏了村儿里拜仙儿的风气;二来,也怕给自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事到如今,纸包不住火,王家人才和盘托出。

最后,老人还把孙子临走前,留给村民的信拿了出来。信上说,看到大家伙儿对拜仙儿如此痴迷,自己便私下调查了清楚,确定是个黄皮子窝。但是几年下来,每每看到村民遇事拜完所谓的大仙儿后,身上便有一股子干劲儿,就没忍心戳破这个秘密。但是临了,自己还是得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大仙儿不是住在洞子里,而是住在每位村民淳朴的心中。

听罢,众人默声不语,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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