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新会是华润超市的一名收银员,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由于工作负责,精明能干,还被提拔为收银台的主管。尽管当了领导,但她的工作作风丝毫也未改变,每天仍然是保持早上班,晚下班。
这天下班后,等她把一切安排停当,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常新会背起挎包搭乘最后一趟班车回家。
常新会居住在向阳街道的乐天小区。这里有一所向阳中学。平时,这个时候也正是学生下晚自习的时候,来往人比较多。可今天是星期五,学生不上自习,早已放学休假了。巷道两旁的饭店和商铺也都早早的关了门。整个巷道空无一人,显得格外的冷清。
常新会下了班车,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周末了,她也想早早的回家和家人团聚,毕竟一个星期一家人都没好好的在一块了。
常新会低着头只顾匆匆忙忙的走着,眼看到了巷道的拐弯处就要到家了。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她肩上的挎包。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窃贼,于是两手死死拉住挎包不肯松手,下意识的呼喊道:“快来人哪!有人抢劫了。”
常新会刚喊叫了一声,只觉得腹部被什么猛的刺了一下,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她不由得松了手,那个黑影见状,拿过挎包,一阵风的跑走了。
常新会用手捂着肚子,勉强向前走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什么就不知道了。
常新会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当她睁开眼,看到周围的一切,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张开嘴,喃喃道:“我这是在那儿?”
“爸爸,妈妈醒过来了。”女儿惊喜的喊道。
“新会,你终于醒了。我是张峰呀,你现在在医院。”一看妻子脱离了危险,丈夫张峰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会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峰正要说话,这时护士来给常新会换吊瓶。她一边换药,一边叮嘱张峰道:“病人刚苏醒过来,况且又动过手术,你们家属尽量不要和她多说话,让她好好的休息。”
张峰点点头。护士走后,张峰安慰妻子:“你不要着急,过几天好些后再说。”
二
辖区内出了拦路抢劫案。接到报警,市刑警大队立即出警,但赶到现场后,只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常新会,罪犯早已逃之夭夭。
办案人员只得一边先把常新会送往附近的中医医院进行抢救,一边对现场进行勘察。可是查来查去,没有发现罪犯在现场留下的任何痕迹,他们只好调取向阳中学门口的监控录像,希望能找到破案的线索。再就是等受害人常新会醒来后对当时罪犯特征的描述了。
听说常新会醒过来了,专案组立即派人来了解情况。然令人失望的是,常新会虽然已经苏醒,但对当时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一点记忆,更谈不上对罪犯的印象了。看来靠常新会提供破案线索是没有一点指望了。
好在民警在反复观看当天的监控录像时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们发现犯罪嫌疑人十五六岁,个子约有一米七左右,根据体型推断:这个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名青少年。但是,由于是在晚上,录像有点不清晰,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孔究竟长什么样。
没办法,办案人员就请技术人员根据监控提供的大致情况搞了个模拟画像。然后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一面派人明查暗访。
就在寻人启事贴出的第二天,有人来市局反映说:好像在一个网吧见过此人。于是,办案人员就把网吧作为重点进行逐个排查。功夫不负有心人。民警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在蓝天网吧把犯罪嫌疑人逮住了。经过审讯,犯罪嫌疑人叫刘小农,他对自己那天抢劫并用刀刺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三
常新会虽说腹部被刘小农刺了一刀,流了好多血,但由于抢救及时,很快就脱离了危险。她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就基本痊愈出院了。
常新会经过这次打击,身心受到严重的伤害,每每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都心有余悸。然而,使她至今搞不明白的是,如今的小青年为何能这样,为一个小小的挎包竟敢行凶?要知道,挎包里并未装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个手机和一些日用品呀。她要见见这个自己的仇人,想看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的东西。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法院决定对刘小农这起抢劫杀人案进行公开审理。
开庭这天,常新会来到法庭,她坐在中间的座椅上。当法官宣布把犯罪嫌疑人刘小农带上被告席时,常新会一看眼前的仇人却是一个十分幼稚的少年,刚刚燃起的心头怒火顿时减了一大半。
法官问刘小农:“你拦路抢夺别人的挎包,为何还要加害她人?”
刘小农低着头回答:“我害怕她的叫喊引来警察把我逮住了。”
“你小小年纪,不去好好上学,为何干这违法犯罪的事?”
刘小农哭丧着脸,一五一十的交代起来。
原来,这个刘小农,今年只有十六岁,出生在偏僻的农村。父亲经常和母亲为家庭琐事吵吵闹闹,在他五岁时两人就离了婚。母亲一走了之,父亲也外出打工去了,平时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由于无人管教,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就到处流浪,混迹社会,起先小偷小摸,后来慢慢胆子越来越大,竟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这次,为抢劫还动刀伤了人。
听了刘小农的供述,不知为什么,常新会哭了。她请求法院对刘小农从轻判决,并决定放弃对其追究民事赔偿。
法院根据刘小农的犯罪事实,参照被害人的意见,鉴于他又未成年,依法从轻判处他有期徒刑五年。
四
听说刘小农被从轻发落,而且这个从轻的意见还是受害人常新会自己提出的。消息一传出,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大家街谈巷议,众说纷纭。
常新会回到家里。丈夫张峰劈头就是一阵埋怨:“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还有替仇人说情的。”
常新会给丈夫解释:“你那天有事没去现场。他还是个孩子,怪可怜的。”
“可怜?你的脑子得是进水了。他抢你包,又伤你人,那时咋不可怜你呢?”张峰怒气冲天的大声嚷嚷道:“那天要是一刀把你捅死了,如今早过百天了。”
常新会笑着说:“我这人命大,那么轻而易举就死了?”
“你还笑得出,咱们为抢救你花了三四万,你一句话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看你是经过这次事后脑子真的有马达了。”
常新会说:“他是个孩子,又没有经济来源,就是法院判了,他拿什么给咱们?”
张峰强辩道:“没钱就让他多坐几年牢。”
就这样,两口子谁也说服不了谁,为这事闹得好几天都不招嘴。
这天,常新会收拾了一番,顺手把床上的被子也拿了一床。
张峰见常新会行动怪异,连忙挡住他说:“你这是干吗呀?就是为这点事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嘛!”
常新会笑了:“谁离家出走了?我准备去看看小农,听说他明天就要到劳改所去了。顺便再给他拿床被子。”
张峰一听,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妻子:“怎么,这么多天了,你还惦记这孩子?要知道,他是咱们的仇人呀!”
常新会对丈夫说:“什么仇人不仇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能给他记一辈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你说呢?”
张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呀,这算唱的那出戏嘛。”他见拗不过妻子,也就随她的意,放她去了。
五
市看守所里,刘小农正在两眼愣愣的看着天板,想着心事。突然,门外的看守高声叫道:“刘小农,请你出来一下!”
刘小农听到有人叫,抬起头,一脸的茫然。他站起来,步履姗姗的来到门口,不知看守有何事叫他。
看守对刘小农说:“跟我到会见室去,有人来看你了。”
刘小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谁会来看我?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一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自从十年前离家出走,家里人就断绝了关系,从此没有音讯了。
刘小农跟着看守人员,心里一直疑惑不解。当他走进接见室时,看见常新会,还是不认识,就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你找我?”
常新会看着情绪十分低落的刘小农,心疼极了。她和颜悦色的问:“孩子,你还认得我吗?”
刘小农抬起头,看了常新会一会,摇了摇头。
看守人员忍不住了,说道:“娃呀,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抢包后又伤害人家的那个阿姨!可人家不计前嫌,还专程来看你。”
刘小农听说面前这个和蔼慈祥的阿姨就是他的受害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登时脸上火辣辣的。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常新会,低着头悔恨的说道:“阿姨。对不起!”
常新会语重心长的对刘小农说:“孩子,阿姨已原谅你了。年轻人谁都会犯错,知道错了就好。阿姨听说你明天就要到新的地方去了,特来看看你。这几天天气有点冷,顺便还给你带床被子。希望你在劳教所里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争取早早出来,回归社会。到时我一定接你回家。”
刘小农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社会上还有如此善良的人,她对自己的伤害挂口不提,反而仇将恩报。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两眼含着悔恨的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常新会的面前,激动地叫了声:“妈。孩儿不孝,儿子出来后,我一定会将功补过,好好伺候你一辈子。”
常新会此时也是热泪盈眶,她双手扶起刘小农,深情的说道:“好孩子,我相信你。妈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