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我的床头炸响,那时候我刚背着熟睡的老婆在QQ里与才认识的一个寂寞的风骚少妇闲扯完。我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那个女人打来的,因为我刚刚给了她号码。我极不愿意地接通了,还没开口,对方就喂,喂,喂地喊开了,“我靠!”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谁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我大着胆子非常来气,心想,只要不是女人就好,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婆,她似乎被吵醒了,但只是翻了个身子。“是我,是我。”对方虽然未报名字,但我听出来了,“是老王吧?”。“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我最恨人家叫我老王吧(八)了,你不是不知道。”“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你,啥事啊,非得这个时候。”“老帅家又出事了!”“又咋了?”“他儿子又被公安局的给抓起来了,他刚刚给我挂断电话,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我先问问你。”“又因为什么被抓的?”“说是涉嫌轮奸。”“我靠!”我惊讶起来,“才多大点屁孩啊,就干那事。”“谁说不是呢……”
老王和老帅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俩呀,一个最恨被人问起时喊他“老王吧?”;一个最恨别人喊他老帅。尤其是老帅,他特爱较真,如果是年龄相仿的女人这么喊他,老帅就会掏出身份证和别人比年龄,比输了的话他会说自己的岁数是假的,参加工作时虚报了。比他小几岁的人也不能喊老帅为老帅,喊了,他就会很生气。就算是他儿子的同学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帅伯伯”,那后果依然很严重,绝对不可能被留在帅家吃晚饭。要是喊帅叔叔的话,那完全就享受另一种待遇。可是,我却偏爱捡他们不爱听的说,当然了,他们俩对我却是绝对恨不起来的,因为我们的关系特铁。
“老帅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我问,“我得详细地了解一下情况。”因为有些问题,老王也不是很清楚,“哦,他的电话前几天丢了,虽然把号补回来了,但没你的电话了,所以先让我问问,然后让你给他打过去。”“哦!原来如此。”
我知道老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帅小火初中毕业后就不停地更换学校,现在已经进入第六所学校念高中一年级。这么辗转迂回的读书,不是因为“孟母三迁”,而是因为三年前,本市发生一件学生抢劫学生的案件,老帅的大儿子帅小火因为个子太高和身体强壮,案发时在现场,所以被当作嫌疑人给抓起来了。老帅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惊讶,在家里连屁都不敢放出声的老大有胆子抢劫?!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直到案件从派出所移交到检察院,他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才开始采取补救措施。让我陪他一起去检察院找熟人,我帮他找到办理案件的检察员。可是,老帅却情绪激动,劈头盖脸的问人家检察员学过《未成年人保护法》没有?怎么能够去学校公开提讯,以后他家老大还怎么读书?你们这是知法犯法。检察员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和蔼地告诉老帅,还有工读学校。老帅还要理论,我看出气氛不对劲,赶忙制止老帅爱子心切的行为。检察员告诉老帅,说他儿子的事他一定会公事公办,并让老帅安心在家等消息。检察员果然说话很算数,不再去学校找老帅的大儿子,有什么事就打老帅电话。一个月之后,检察员给老帅打电话,让他去一趟,并说他们查清楚了,说他儿子帅小火虽然有违法行为,但情节轻微,不认为犯罪,决定不起诉了。实际上,在这个期间,我没少帮忙。这一点,老帅很清楚,自然也没少感谢我!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的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也更加的严重。原来他的大儿子在一次同学生日宴后被叫去歌厅唱歌,还叫了小姐来坐台,后来,有人提议去宾馆开房,可是,一帮孩子没什么钱,所以只叫了一个小姐前去,中途,小姐见他们有五个小伙子,而女人却只有一个,所以就不想去了,谁料,喝多了酒的他们,动手打了这个小姐,吓的小姐不得不去,事后,被小姐告发,于是,所有的小伙子都被抓了起来。
次日,老帅就请很多朋友去吃饭,给他出谋划策。这其中有政府官员、执法人员、媒体朋友还有我。有的说扑灭这个事情最好环节在派出所,审讯主犯作笔录的时候,命令主犯交待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老大作为从犯,性质应该不重。有的说该花钱疏通一下了,只要法院不判刑,那就不会进档案,以后就不会影响老大读书、参军、就业。有的说关键是找一个强大的律师团,钱给足了,这个案子翻得过来,就算上了法庭也不怕。有的说老帅你反正又不怎么管老大,进去两年时间也好,一来你可以省心,有时间泡妞;二来老大的事情正好教育你心爱的老二,舍一个保一个也不错;三是老大以后回来,你把横行网络的电脑技术教给他,还愁老大没饭吃。
这是什么话?老帅愤怒地重复了三次,然后沮丧地说,我家老大老实。
大家也相信老帅的老大老实,可连续的犯事,就是惯犯。再者,老大身高一米八五站在暗处,瘦削的身材显得阴沉和彪悍,还留着遮面的长发,这对小姐来说,绝对是慑人心魄的震撼,就算他没打人,人家也会害怕,就算他没强奸,可是他在场,那也是脱不了干系的。现在光我们说他是好人不顶事啊,人家受害人能相信老大有一颗善良的心吗,这是大家的共识,并且一致认为老帅该掏银子搞关系的时候了。老帅心里有本帐,上次那事,他就花了一两万,这次事情更加严重,绝对少不了,他说他折腾不起了。
有人提醒老帅找公安局副局长帮忙。老帅有些心虚,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他那个收藏界的挚交了。老帅的老婆听到这,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老大这回真的要进去了,你还不找人,朋友有事你都去,现在,你连口都不敢开,算那门子男人。老帅大义凛然地眉毛一横,你这个臭婆娘知道什么,他们局里在换届,哪里有心思管我的事。
直到法院开庭,老帅也没把这件事情的头绪整理好。开庭那天,老帅没有叫任何朋友陪同。要不是我是辩护人,朋友们是不会知道审判结果的,因为未成年人的案件是不公开审理的。好在判决结果不错,帅小火被判三缓三,但他还是抱怨司法机关的冷酷,怎么说未成年人犯罪也要挽救为主啊。不过,主犯被判了十年,先是被送少管所去了,听说满十八岁后会被送到关押成年人的监狱去服刑,这让他多少有些心理平衡。
说实话,老帅一家人从上到下都不喜欢清静。他的小儿子还在读小学四年级,已被老帅夫妇培养成为本市的舞蹈小星。他家老二参加过儿童组、少年组的国标、牛仔、桑巴、伦巴、斗牛、恰恰、芭蕾、踢踏和现代,捧回不少奖状、奖牌和奖杯。望着满墙的红色奖状,老帅坚定对老二的教育投资,没有出错。
每次老二外出比赛,老帅都要去借照相机和摄像机,宽阔的胸前挂满家伙,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威风凛凛站在老二背后摇旗呐喊。他每次带回来的成果,除了老二灵蛇般的舞姿专辑,就是其他女舞蹈演员的照片。他很满意老王的相机。
这天,老帅又拿出相片与老王分享,他对老王说,“你看胸口有北京舞蹈学院字样的这个是评委,长得怎么样?”
“不错,年轻,丰满,性感。”老王咂咂嘴巴。
“年轻个屁,和老子差不多年纪。”老帅翻到下一张照片,指着另一个黑衣女孩说,“喏,她的女儿,今年十五了。”
老王本来他想问老帅你有多大了,但他想到老帅的忌讳,便改口道,“牛日的,吃的什么卵,保养得那么好,就比杨丽萍差一点点。”
老帅想了一会儿,说,“是狗卵。”因为本地流行一句话——好逼都被狗日了。而老帅就一直梦想当这么一条狗,可现实生活令老帅觉得自己总是不尽人意,他身边的朋友除了婚姻、家庭、妻子,几乎每个人在外面都有情人。这一切,让他妒嫉得不能自已。
两人翻阅照片的同时,一直在感慨生活的天堂之门为什么从来不向自己打开?不过,我知道,前阵子,老帅也曾悄悄地爱上一个叫箫悦的女人。给箫茹介绍工作,接送箫悦上下班,早晨打电话叫箫悦起床上班,请箫悦吃早餐,晚上泡酒吧,吃夜宵等全天候服务,这一系列工作对他来说是老马识途,再熟悉不过的操作规程。不料,俩人交往一段时间,箫悦却暗地里与其他男人勾肩搭背。朋友们把收集到箫悦的资料综合传达给老帅,他无比的气愤,说自己被玩弄了。他向很多朋友表示自己对箫悦绝对是无私的关爱,“两个多月啊,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我真的只想和她找找恋爱的感觉。”
老王追问老帅,“真的没搞过?”老帅对天发毒誓说,“真没有,有机会,但被自己控制住了。那天我抱住箫悦的后背,她光洁的身子在我宽阔的怀中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差一点,我就犯错误了。”老帅投入地回忆着过去美好时光。“她穿着碎花睡裙,头发好香……”
可是,老王始终不相信,他下意识地瞄了瞄老帅的裤裆,笑道,“是你的老二不行了吧?”老帅捶了老王一拳。老王分析道,“我想给你举个例子,但是记不住原话了。大致意思是,一位僧人面壁苦修,一直都是山下妇人给他送饭。二十年后,僧人出关那天,一个村姑来送饭,她趴在僧人后背磨蹭着,僧人如枯木不为所动。僧人回到寺院,方丈指责僧人一心苦研佛法,却没了菩萨心肠,终不得道。”
老帅说,“听不懂,我哪里有时间考虑这些。我是一个高尚的人,喜欢干干净净的爱。我只想和箫悦找找恋爱的感觉,我的爱,是崇高的爱。你说的,太肮脏了。箫悦和我相好的时候,都说了——年龄不是问题。”“得,得,得,你高尚,你高尚……”“咱们不说这个了,你看这个尖下巴的身材怎么样?”老帅想转移话题,在手机上翻弄出一些美女图片来,然后放大了给老王看。
老王只看了一眼,老帅就叹气道,“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老王,你说,我看上去到底有多大了?”
老王抓了抓因天气干燥导致皮肤瘙痒的大腿,给出了答案:“你看上去像三十出头的身体健康状况欠佳的年轻人,但不要说话啊,你要一说话,就变成了风范很好的六十岁的大干部,呵呵!。”
老帅不觉得老王的话幽默,他缓缓地取下眼镜,用手使劲地揉着鼻梁和隆起的眼袋,半响,没说话。而对于老王后来所说的,“其实年龄真的不是问题。钱、权力、社会地位、学识,完全可以扫除这个障碍……”他也一句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