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加入了优步的队伍,一切手续网上搞定,非常简单,等待审核也十分顺利,第二天他就被激活了,两天以后,他就是一个优步司机了。
李木接上的第一位客人,是个女的,一上来就夸他说,还是你这位司机大哥有素质,上次坐车,一上车那司机就说看得出我是有孩子的人,我操,一头黑线。
李木配合地笑了笑,说,有些人是比较自以为是的,明明没眼力,假装有眼力。
这女的却又说,别说,那家伙还蛮有眼力的,我的确是有孩子了,我二胎都生了。
有孩子还不许人家说有孩子,这是什么新规矩啊。
然后继续说,还有一个司机吧,客人上车他就打电话,开口几十万,几百万,惯派头做生意,单脱手开车,吓死宝宝了,我怕了他,中途就下车了,我后来投诉他的——反正不像你,低调,稳重。
然后换了一个乘客,又是女的,坐在后座偏右的角落里,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车子开了半天,她在后面假咳了一声,轻轻地说,你怎么不说话?李木说,有的乘客不爱听司机说话,嫌烦。那女的说,但也没有像你这样一言不发的,夜里怪吓人的。你甚至都没有从后视镜里看过我一眼。
李木就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活跃起来,把头勾到前面来,下巴抵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说,你会不会向我要电话?我喜欢优步,优步司机会跟我要电话,不过我是不会给的。
然后又碰到一个奇葩,不仅自己说一口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连李木很标准的普通话他也一句听不懂,搞了半天,他怪李木说的苏州方言太难懂,害他找不到上车地点,耽误了事情。
又有一次乘客上车,李木一看,是自己的一个同事,说,知道你在做优步,捧你生意。
还有一个女同事,平时对李木蛮有意思,只可惜李木是众所周知“养家指数高,出轨率低”之工科男,很难撬得动,现在有机会了,上他的车,聊天。
不长时间,李木已经总结出数种不同乘客的习性和风格,倾诉型的,一言不发型的,问一句答一句被动型的,上车就发问主动型的,旁若无人打电话型的,嘻嘻哈哈型的,怒气冲冲型的.等等。
这不,又上来一女客,一上车就冲着他,嗨,又是你。又说,我坐你三次车了,你都没认出我来。李木不是没认出,是根本没认,没想认。不过他不会说出来的。女客却是不依不饶的,再说,我上车时,你好像在听评弹哦。
这话题李木有了兴趣,赶紧接住说,是的,是的,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女客“咦”了一声,巧了,是在唱我的故事哦。
李木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天黑光线不够,并没看太清楚,但他有兴趣说,哦,你是评弹演员哦。那女客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搞错了,我不是演员,我就是那里边唱的那个杜十娘。
李木碰到过幽默的乘客,但如此和他乱开玩笑的还不多,只好“呵呵”。女客说,你呵呵什么,杜十娘是绰号,我的大名叫杜媺。
虽然杜十娘的评弹李木听得蛮多,但杜十娘的大名是什么,他倒未曾留意过,评弹里似乎也没有交代过,李木跟着一念,杜mei?美丽的美?那女客笑道,不是美丽的美。李木想了想,还有什么字念这个音,难道是每天的每?女客又说,也不是每天的每,就是女字旁的那个字。知道你不信,不信也无所谓,反正就是这样啦。
李木自然不会相信有什么时空倒错。历史穿越,这女客不会真是杜十娘,但对杜mei这个名字却有点耿耿于怀,就想着回家记得上网查一查。那女客又说话了,你方向是不是搞错了?
李木稍一愣征,很快确认没错。你不是到瓜洲大酒店吗?没错。女客说,我就知道你会搞错,我不到瓜洲大酒店,我到瓜洲。不等李木反应过来,女客又说,瓜洲你不知道吧,你别开导航,导航导不出来的。
李木还真不知道除了瓜洲大酒店,还有个叫瓜洲的地方,车子放慢了速度,犹犹豫豫,不知该朝哪里开了。
女客从后座上递过来一张残破发黄的旧地图,借着昏暗的灯光,李木看到地图上画了一条鲜明的红线,直指一个红圈,红圈里就是瓜洲两字。
李木及时调整了方向,后面的女客再也没有声音了,估计是累了。
李木沿着旧地图的指点,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停车细看,似曾相识,不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那个瓜洲吗?可再一想,又觉奇怪,我怎么会认得这地方呢,《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弹词中并没有对这个地方周边情景有特别详细的描述,只有“江风大作,彤云密布,狂雪飞舞”一些气候之词,为什么我能认出这个地方来?
再细一看,更觉惊异,瓜洲沿江两岸,怎会是这样的景象?这么多年,难道这里从来没有拆迁,没有挪移,没有变化?
难道时空真的已经转换了?
李木喊女客到了,后面没有声音,回头一看,车上根本就没有人,李木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再细想想,这是在做梦吧?
李木赶紧醒醒神,重新回到城里大街上来了。优步生意真不错,很快又接了一单,开到接头处,上来又是一女的,这回李木留个小心,认真一看,竟看出来是孙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