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从小就听说苏州出美女,但是即便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第一眼看到孙芸香时,李木仍然觉得先前的准备是不充分的,孙芸香的美,既不是单纯的大家闺秀,也不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李木几乎无法形容他对她的第一感觉第一印象,那一瞬间冒出来的,就是那句经典的“丁香一样的姑娘”,那时候,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撑着油纸伞的文艺青年了。
李木才不是什么文艺青年,名牌大学工科男,如假包换的IT精英。李木也并非来自贫困山区或者边远乡村,要论所在城市,他的家还在省城呢,家境也不差,但那没用,在孙芸香面前,省城算什么,帝都魔都都失色的。
那一天是公司的十周年庆,场面很有派头,有专业表演,请评弹学堂的学生来唱,结果学生被拉去赶别的场子,只好老师自己来了。
老师就是孙芸香,唱的是弹词开篇《杜十娘》,李木一句没听懂,却跌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接下来就是追求,得手,结婚,生子。
和许多普通的故事一样,婚后的孙芸香渐渐脱掉了女神的外衣,等到有了孩子之后,孙芸香就正式地升华成了一位标准的女神经。
丁香花成了喇叭花,整天哇啦哇啦,叽叽喳喳。
李木有时候蛮有情调,想听孙芸香唱,孙芸香却说,我天天在学堂里教学生子唱,回来还要给你唱,烦都烦死了。李木说,可是我当初就是被你唱服的呀。孙芸香说,都已经服了,还唱什么唱。李木退而求其次说,要不,我们在家不讲普通话,讲苏州话吧,苏州人讲话就像唱歌。孙芸香说,现在苏州人都讲普通话,你倒过来要讲苏州话,你活转去了,你OUT了,你什么什么,哇啦啦哇,叽叽喳喳。
如果只有孙芸香一只大喇叭,李木估计自己还是能够应付的,可自打孙芸香怀卜了孩子,还没等生下来,家里已经又多出了另一只大喇叭,就是他的丈母娘王桂芬。
王桂芬也是个美女,要不她也生不出个孙美女来,现在虽然上了点年纪,但风韵犹存,那一口正宗吴侬软语,简直就不是人话,比鸟语还好听哇,直叫人骨头酥软,感觉是腌在蜜罐子里了。
只是这蜜罐子多少也有点美中不足,和许许多多普通的故事一样,是美女都会有一点傲娇,一个美女傲娇挺美好,两个美女一起傲娇,就会闹不和,哪怕是母女之间。一边“囡囡、囡囡”“姆妈、姆妈”分分钟挂在嘴边,嗲得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嫡亲的,但与此同时,两美女却对许多事情都各执自见,寸步不让,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宝宝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就爆发过一次母女大战,那一天李木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气氛异常,等到两只高音喇叭“叭叭叭”乱放一阵后,他才搞清楚了争吵原因是为了尿布,差一点当场就笑尿了。不过他没有笑出声来,他是有教养的人,不作兴当面嘲笑他人,何况这两个,一是心爱的老婆,一是尊敬的丈母娘。
有时候母女俩一起出门,走到街上就吵起来,邻居和居委会干部上来劝架说,哎呀,婆婆和媳妇,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两美女如此不可开交,肯定是要李木来做裁判的。
李木起先是想好好做人的,他是认真的,他是负责任的,对于母女间任何的纠纷,他愿意站在公正的立场,处理好矛盾,他甚至还有一种参加维和部队的自豪感。
比如这会儿两美女为买矿泉水又争执起来。
王桂芬说,小李,你说,哪一种好?
孙芸香说,李木,你说,哪一个牌子的好?
李木赶紧和稀泥说,其实,这两种都不错的,都好。
可他话音未落,两只喇叭立刻响了起来,一个用标准的苏州话,一个用苏州普通话:
奈啥名堂?
你什么意思?
李木赶紧解释,我没什么名堂,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说,可以这两种都不买,品牌矿泉水那么多,干吗非买这两种呢?
这种貌似中立的裁判,两美女可不满意,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一个说,你调花腔。
另一个说,你玩花招。
两美女在瞬间已经调转了枪口,一致对外了。
李木哑口无言,笑笑罢了,还能怎样。
这可真是身在丛中笑呵。
等到李木的女儿出生,又多了一个美女。好在她现在还太小,只是个美女胚子,还没长成美女,否则,嘿嘿。
李木薪水高,工作稳定,有规律,不加班——不是工作不忙,而是他的工作能力强,根本不需要加班,凭他的智商和能力,能干更多的活,但是他得悠着点,匀着点,这不是偷奸耍滑,这是人生,人生不是由一个人组成的,一个人的人生还得配合许多人的人生呢。
李木铁打的早九晚五工作规律,对于家庭,本来实在是利好,至少早晚两头,他是可以帮助两美女干不少家务事的,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里没他的位置。
有一回他主动拖地板,王桂芬立刻说他偷懒,连拖把都没有湿透,等于白拖,而孙芸香的意见恰好相反,嫌他拖把太潮了,老半天水也干不了,搞了一地的鞋印,等于白拖。
还没等他为自己辩护,这辩护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两美女已经发生了纠纷,分歧很大。最后,因为李木拖了地板,引起了母女间的一场战争,一晚上也没有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