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未曾谋面的相爱与诀别,这篇故事耐人寻味。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文字。久而久之,对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有了种不为人知的厌倦,不会被轻易逗乐,更不会随便被感动。包括瓶子的稿子,虽然构思布局不错,文笔也是出类拔萃的,但在我眼中总透着一种假,有时甚至看不到生活的痕迹。
瓶子跟我联系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都只通过网络,打电话并不是常有的事。她也像我一样,离开校园不久,漂在猝不及防就有风沙刮起的北京,帮各地电视台做一些新闻类节目。读到她那篇字字血泪的文章,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故事很俗套,文字也还像她往常的风格,我的心却第一次被深深揪痛了。感动我的,或许是故事和文字之外的东西!我想。
文章的后面是瓶子写给我的一封短信。她说,不管故事是否可以把你打动,我都想告诉你,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并且,完全属于我。我说服自己相信了,她刚刚经历一场被虚情假意亵渎的恋爱,正没完没了地痛苦着。
似乎并没有要安慰她的初衷,但我还是拨通了她的手机。现在已记不清跟她聊了些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当时说起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并且把开心的笑声传递给了她。第二天,她在邮件里告诉我,接到我电话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北京街头游荡,回想着往日的点滴独自痛楚。而我勉强算得上爽朗的笑声,让那个下午的阳光多了几许久违的明媚。她摘掉了墨镜,有了种很明亮的感觉……她说,谢谢我的笑。
我们的电话联系渐渐多了起来。在我的印象中,她每天都会忙得脚不沾地。她常常会在深夜的时候把我吵醒,毫不客气地叫我帮着找这样那样的资料,而且每每都是一种高傲得不可一世的语调。我想象不出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只是念及她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没在乎,为她重新打开电脑,重新拨号上网。
突然有一天,她问我:你以后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我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地颤动着,但最终还是故作镇定地说:“这也算对你好吗?太小题大做了吧!”她在电话那端嘿嘿地笑了。两个多月来,我头一回觉得她快乐了。也许这依然是强装出来的,但她毕竟在笑。
8月初,杂志社筹备第二年改版事宜,两个月得做三期杂志,每个编辑的工作量比平常大了许多。我忙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瓶子一如既往地对我差使来差使去。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刚躺下,烦人的电话铃就响了。是瓶子。“赶紧帮我上网查查五谷树的资料吧,我急着用呢!”我问什么是五谷树。她说:“像你这种孤陋寡闻,我想你也不知道。告诉你吧,就是一种今年结水稻明年结小麦的树。快上网,找到后给我发邮件过来!”我正想推脱,她却匆匆挂了线。
她不会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我也不会知道我在她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反正,这一次,我决定再也不能迁就她了。她曾经开玩笑似的跟我说过,在北京影视圈,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如鱼得水地活着。可这一切与我何干?难道就因为她能呼风唤雨就可以对我掌控自如?我用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我不会帮你找了,你也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你让我感觉自己没有尊严,像个言听计从而又咬牙切齿的仆人。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电话和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但我都没有接。我知道是她,一个原本只是我的作者的人,因为那个故事才让彼此走得近了些。电话平静下来了,她开始用手机给我发短信。她说,我宁愿不做那个片子,也不能失去你这个朋友!她说,今晚的你,刺痛瓶子了!她说,瓶子真的要碎了……
我事不关己似的傻笑着,但心底又明明蛰伏着丝丝缕缕的酸涩。今晚的我刺痛瓶子了!“我怎么舍得去刺痛瓶子?即便我们只是路人,即便她在此之前刺痛过我,可我还是不能去刺痛她。”我奇怪自己会这么去想。
第二天,天刚泛亮,我接了她的电话。她说她整夜整夜地醒着,然后就不再出声。“你不能太累了,有些事情没必要在一天之内做完,还有我,也不想太累了,知道吗?”我的声音很低,前天晚上那种受辱的感觉荡然无存。彼此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她说:“其实我内心并不高傲,我只是想高傲地活着。”
后来她告诉我,她是个脑肿瘤患者,虽然动过手术,但复发的可能性非常大。她说:“很多事情我不敢等也不敢拖,留给我的时间也许并不太多了!”知道真相的那几天,我一直心神未定地过着每一分每一秒。我甚至带着一腔虔诚大老远地跑去了衡山,仅仅是为她祈祷一份不知能否奏效的平安。
我对她说:“你不会有事的。”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看见电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声不响地躺着。她开始变得很乖顺,她说,她答应我,以后不会让自己过得太累。有点隐隐的心疼和宽慰,抓住了我悬浮着的一种不可名状的思绪。
冥冥中,我发觉自己似乎在向往着一份悲壮的爱情。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所向往的故事该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结束或许不可测,但无法再掩饰的开始却悄然而至了。瓶子很小心地问我,整天牵挂着一个人会不会是爱。我无言以对,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正想问她同一个问题。也许这些都还不是爱,至少,两者尚相距一步之遥。如果不是接下来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可能永远都徘徊在一步之外。
元旦节过后,瓶子出现耳鸣、头晕等症状,她不得不回到了老家。到家后的第三天,她趴在床上给我打电话。她说,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说,她上午给我发了两张照片过来,希望我能看到。我把她的话打断,绞尽脑汁给她讲一些趣事。可是,她不再笑了。除了身体原因,会不会还因为心在踌躇?
晚上我看了她的照片,不漂亮,但脸上的笑容无比动人,像两抹在夹缝里挣扎的绿色。她在邮件中问我相不相信未见倾心。或许是怕我依然理解不到其间的含义,最后她又写道:我真的倾心了,在从未见过你之前!那一刻,我微微仰起的头,却怎么也盛不住如泉涌出的泪水。不仅仅是感动,那种我痴痴向往着的悲壮情愫,侵入了我每一次思索。
我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当中。一直困扰我的理想主义情结,让我始终抱着这样的想法:只要我默默爱她就行,不奢望也不希望她对我用心。可是现在,现实让我无法面对。我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想念和牵挂她,并且,每次都如同背水一战。
正当我进退维谷之际,另一场灾难突袭而来。那天一接通电话,就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外公去世了,在去看望她的路上出的车祸。我的心变得很乱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只是一个劲地说:“你不能哭了,会把眼睛哭瞎……”她试图止住,但过度的悲伤让一切努力成为徒劳。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她每天四处奔忙,去公交公司交涉,到交警大队交涉,还有,一次又一次站在静静躺下的外公跟前泪流满面。我们的电话联系从未有过地频繁,每次她都说:“这个时候,如果你能抱着我,也许痛就会轻些……”我静静地,不说话,心里却真的渴望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紧紧地把她揽入怀中。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我第一次对她说:“瓶子,我爱你!”她说,她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爱情,可现在什么都来了。或许,结果是谁都预料不到的。我措手不及地爱了,我无所适从地爱着!
我已经能够接受她的趾高气扬,也可以心甘情愿地宽容她对我一次又一次地发脾气。除了爱,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让同样习惯于趾高气扬的我这样。而她也在发给我的手机短信息里说:瓶子脾气太坏,怕做不好你的女朋友。好烦!
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之后,她怯怯地问我:“我们见面好吗?我到长沙来!”见我没出声,她又说:“你看过我的照片,瓶子不会把你吓跑的。”我依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这个问题。有种发自心底的惶恐,整个儿把我淹没了。爱越来越真切,真切到我开始想逃。
我说如果见了面,我把你吓跑呢。她说:“不会的,站在你面前,我能看到真实的爱就够了。”事到如今,我已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搪塞。也许那一天,她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或者是,接到电话,她就告诉我,她在长沙。
我压抑着心中痛苦的内疚,不再给她打电话。甚至为了不让她找到我,我把手机关了,下班也不回家,一个人游荡在大街小巷直至深夜。可是,我终究拒绝不了她发过来的手机短信。或许我的逃避也让她预感到了什么,她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瓶子会永远祝福你的。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和我美丽的嫂嫂!
最后一次与她通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已连续醉了5天。我试图用酒精来麻木自己。我一直以为,她之所以在没见面的情况下爱上了我,是因为她在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始终处于人生的低谷,而“困境之恋”永远都洗不脱虚幻的成分。可是这一次,我错了。她在整整哭了一个小时之后,开始跟我诀别。
她说,你不能抽太多的烟,不能老把自己灌醉,知道吗?她说,我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见你,但不能说服自己不再爱你。她说,我会永远祝福你,真的。她说,她以为自己认准了的一份爱,会这么快地消散……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我说:“你把电话挂掉好吗?我会哭的。”她却不肯,她说,如果你真的爱过我,就迁就我最后一回,允许我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完。
我终于失声痛哭了。长长的沉默过后,她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了?”我说:“我可以说,但我把话说出口之后,就挂电话好不好?”她哽咽着答应了,而我却无言……
“瓶子,我喜欢你,真的!”话刚落音,我摁下了挂断键,然后把手机关掉。我永远记得在我挂线的那一刻,她“出尔反尔”说出的最后三个字:不许挂!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不是我曾经渴望的那种悲壮,却也同样悲壮得叫人心碎。相信彼此的联系方式都还记在对方心里,可我们再也不敢去碰触。
故事真的很平淡,似乎让人花时间把它读完都是一种浪费。但我希望瓶子能够看到。我想告诉她,我不是一个好的男人,我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相恋5年的女朋友。如果她可以相信可以原谅我至今还为自己作辩解,我不想告诉她,我从未想过去欺骗,只是有些爱来得太突然太热烈,让人忘记或者来不及去说出真相!
最后我想重复瓶子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不管故事是否可以把你打动,我都想告诉你,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并且,完全属于我。如果瓶子愿意,还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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