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副后悔药

时间:2017-04-28 15:20:37 

送你一副后悔药-演不完世间百态,道不尽芸芸众生——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眼看周围的朋友们非富即贵,大都成了气候,可自己还是个月入两三千的小科员,这么一想,林青就害了“红眼病”。他的妻子陈芳怎么劝他都不管用,为此伤透了脑筋。

谁料,林青的“红眼病”未愈,“感冒”又来了,他听说管人事的副县长喜欢字画,就如同着了魔一样,得空就往“名画交流群”里钻。

这天傍晚下班回到家后,林青又急匆匆地打开电脑,想再找几个“群友”帮他鉴别一下昨天刚淘的那幅画。不想,陈芳却怒冲冲地过来夺了鼠标,还随口甩出了一个词——“陈世美”。

林青生气了:“骂谁呢?谁是陈世美?”

陈芳撇撇嘴说:“你呗!天天睁眼就是齐白石、张大千,没当大官就不理我们娘俩了,当初说要疼我一辈子的话让狗吃了?”

林青自知理亏,急忙满脸堆笑赔不是。陈芳哼了一声:“花言巧语我不信,来点实际的!女儿要放学了,你赶紧去幼儿园接女儿!”

说实话,林青哪儿有心思接孩子,可不去又怕陈芳闹,无奈只好照办。谁知,到了幼儿园,女儿见到他却不高兴,他举着拳头说:“谁让你受委屈了?告诉爸爸,你爸我可不是吃素的!”女儿一努嘴,从书包里掏出一幅画来。林青一看,正是昨天他淘到打算让“群友”鉴别的那幅。女儿的胆子真够大的,竟把如此贵重的东西拿出来显摆,他瞪着眼刚要发脾气,女儿说话了:“什么破画,老师说是假的!”

这话让林青心里很不舒服,他研究字画少说也有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他还混上了一个知名“书画群”的管理员,就连画家身份的群主也常夸他火候够了……

林青想:一个幼儿园老师敢质疑我的鉴赏能力?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既然来了,干脆会会她去。想罢,他让女儿带他去老师的办公室,门也没敲就一头闯进去,板着脸问:“老师,你凭啥说我这画是假的?”

女儿的老师年纪和林青差不多大,看看林青和他女儿,扑哧一声笑了。这一笑,把林青的火气引了出来:“笑什么,看不起我?说出来别惊着你,这画花了我半年工资呢!”

“真正名家的字画,即便次品也要好几万,半年工资算什么。实话告诉你,你这幅是赝品!”老师撇撇嘴。

林青的心里咯噔一下,老师的话跟昨晚两个“群友”说的一样。莫非她是个行家里手?这会儿,林青态度缓和了不少,他紧张地问老师:“就算我的画是假的,你也要说出个理由啊!”

女老师得意地笑道:“我也算是书画世家出身,当然能辨真假了。我太爷爷是……”

“是谁?”

“算了,说了也没人信……还是让你瞧瞧大师的真迹吧。”说罢,老师就从抽屉里取出一幅画。林青的脸顿时变了色,眼前这幅画,画工、题字、章印以及装裱都是一流的。自己那幅跟这幅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林青拍了拍胸口,惊出一身冷汗,幸亏那幅画还没送出去,否则就坏了大事。定下神来,他吞吞吐吐地问老师:“您这幅画……卖吗?”

“看你出什么价。怎么,你要买?”

林青咽了咽口水,开始在心里盘算。他一边思考一边扳弄手指,直到女儿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他看了女儿一眼,女儿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可怜的灰姑娘,咋看都不像公主,想到这儿,林青从牙缝挤出一个字“买”,随后哆嗦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用不了这么多,”老师狡黠地伸出一根手指,“十万,要现金。也活该你拣个大便宜,我要不是急着买车,别说五十万,一百万都不肯卖!”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林青伸五指,意思是出五万,谁想,女老师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多说了十倍。他拿不定主意了,花这么多钱,陈芳肯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容我再考虑考虑,明天给你回话。”说完,他抱起女儿抬脚就走。女老师追上他,貌似关切地说:“趁早拿主意啊,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好几个买主等着呢!”

回家后,林青立即跟陈芳摊了牌,说了买画的想法和理由。陈芳把他狠狠骂了一通,最后把存折摔在他脸上。

当天晚上,林青把存折放在枕头下面做了个美梦,梦着梦着笑醒了,一看表,早上六点半,他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为防再次受骗,从银行取了钱后,林青又去请了个专家,这个专家是古玩界的权威人物,也是当地电视台鉴宝节目的特邀嘉宾。

见到女老师的画后,专家的表情比林青想象的还要夸张,他呆呆地盯着老师的国画,眼珠都要跳出来了。题字、印章、画面……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专家突然放开了嗓门,几近颤抖地说:“画作融入了书法以及篆刻的刀法,这种金石味的画法应该是出自吴昌硕之手,而且,这幅画笔力敦厚老辣、气势雄强……错不了了,绝对是吴昌硕的真迹,十万,值,太值了!”

鉴定完毕,林青牙一咬,心一横,把国画买了下来。此时,他既激动,又伤感。激动的是自己终于要“平步青云”了,伤感的是,眨眼间成了穷光蛋。

买下画,接下来就是去单位再熬一天,熬到天黑把大礼送出去。为保险起见,他先回了家,把画交给陈芳,让她先代为保管。下班后,他回家取画,一进门发现家里黑着灯。他家住一楼,整年不见太阳,往常这时候早灯火通明了。他奇怪地问陈芳怎么不开灯。

“能省就省点吧!咱这不是买了宝贝,把钱花光了吗?”陈芳边说边递给他一个盒子,“早去早回。”

好汉架不住软刀子割,陈芳的话弄得林青心里怪难受的,他从盒里拿出画只扫了两眼,就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到了副县长家门口,林青整了整装束,按响了门铃。副县长夫人一开门,林青张口来了句:“堂表婶,我堂表叔在家不?”副县长夫人一愣,接着笑着把他迎了进去。见副县长在家,林青把盒子放在桌上:“堂表叔,我最近学习国画,我爸知道后,对我说‘林青啊,你堂表叔在这方面有造诣,该让他指导指导……’这不,我只好遵从父意,带着拙作求教来了……画先放您这儿,我工作忙完后,再跟您讨教。”不等副县长开口,林青就要告辞,临别他还递上了写着自己单位、名字和电话号的字条。

林青这一通“堂表叔、堂表婶”叫的,竟把副县长叫迷糊了,副县长还真以为林青是自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呢!两口子笑着把他送出了门。

到了第二天,林青一早就接到了副县长的电话:“林青表侄,那幅画我看了,你的绘画水平不低,作古技术也很高,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不是专业人士,没准会当成真的……不过,作画这事,只能当成爱好,千万不能因此耽误了工作,你正年轻,应该一心扑在事业上……这样,抽空来取你的画,咱当面切磋!”

听了副县长的话,林青很纳闷,那幅画连专家都说是真品,副县长咋说是以假乱真?林青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想通了,现在风声这么紧,谁不加小心!也罢,管他怎么说呢,反正能记住“林青”这俩字,自己升官就有希望。想到这儿,林青慌忙答道:“表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不给您丢脸!”

这之后,林青苦苦等了个把月,副县长那头还是没音信。难道送礼的太多,副县长把他给忘了?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愁成啥样,林青却不当回事。他不是认亲了吗,表侄去表叔家还不是随便得很?

这天,他正琢磨着去副县长家时,却听同事说副县长出事了。林青晃晃悠悠凑过去:“不会吧,那么谨慎的一个人!”

同事说:“你这个人对‘出事’两字太敏感,副县长不是官场出了事,而是身体出了事。”

林青笑了笑,舒了一口气。然而,同事又补了句——副县长是突发脑溢血,危在旦夕。

这下,林青扛不住了,他眼一黑,腿一软,倒在地上。同事们赶紧把他送进医院,万幸没有大碍。医生说,林青摔倒是眩晕所致,造成眩晕的原因是营养严重不良,医生说,现在拼命攒钱,将来肯定拿钱买命。医生的一番话,说得林青脸上热辣辣的。

出院回了家,送走亲友后,林青哽咽了:“升官的事泡汤了不说,辛苦攒下的十万块钱也没了!这日子咋过啊!”说到痛处,他抡起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陈芳噙着泪花:“后悔了?那我问你,要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会怎么做?”

“倾尽积蓄,换来南柯一梦,不值!可是,一切都晚了!礼送了,还能要回来吗?假如天底下有后悔药,我就把它当饭吃!”

两人正说着话,女儿的老师来了。一进门,老师笑吟吟地晃着一幅画说:“当饭吃?好,我让你吃个够。”林青使劲揉揉眼,这不是送给副县长的那幅画吗?怎么在老师手中?这时,陈芳也递给林青一样东西:“我这里还有一剂更管用的后悔药。”

林青一看,差点叫起来,整整十万块的存折!他百思不得其解,送出去的画回到了老师手里,花出去的钱到了陈芳,怎么可能?除非做梦。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钻心,是真的啊!

陈芳看着他惊疑的表情,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十万块花了不假,国画送给了副县长也不假。只是,送礼前陈芳把国画掉了包,换了个临摹品。那临摹品特逼真,不易看出破绽。并且,那天傍晚,陈芳借省电之由不开灯,这才骗过了林青。

林青忽然想起,副县长电话里说的不是糊涂话。

“你太爷爷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吴昌硕的高徒。”陈芳把头转向女儿老师,“老同学,你一真一假两幅画救了我们家,真谢谢你啊!只是,可惜了你太爷爷那幅临摹品。”

“相信我的话了?我太爷爷千真万确是吴昌硕的学生,这幅画是吴老先生亲手所画,然后赠给我太爷爷的,它啊,远不止十万……你也别歉疚,没啥可惜的,吴老的这幅画,我太爷爷临摹了不下十张呢……口头感谢不行,要用心谢,把你家‘小棉袄’借我暖暖吧!”老师笑着抱起林青的女儿,“乖,喊声干妈让他们听听!”

林青总算明白了,原来,妻子跟女儿的老师是要好的老同学,从女儿把那幅赝品带到幼儿园的一刻起,他就进了妻子导演的戏里!看着两个女人高兴的样子,林青苦笑着说:“‘狸猫换太子’这招够狠,让我糊弄副县长,还害我摔了跟头。也好,这一跟头把我摔清醒了——富日子富过,穷日子凑合过;升官凭能力,升不了不能急。与家相比,名利算什么!”

陈芳愣愣地听完林青的感慨后,一下子扑在林青的怀里,高兴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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