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娃眼里忽然涨满了水分,他用手背擦着,水又漫了出来。
石娃知道哪里能捡到东西,这很奇妙,好像是命运给他的一点微弱的补偿。当父亲在这里掏挖,他会让父亲火速拐弯去旁边一个不大的酒店,他们到达的时候,服务员们正连同薄膜桌布卷着塑料杯什么的往一个垃圾堆里扔,数量还不少。这就是他们要的。经过一幢新楼,石娃说等一等,父亲就停下来,这时门洞里出来一个身上满是灰尘的人,东张西望,一看到父亲,便招手,说是家里刚装修,一大堆废品要处理。这样的事情经历回数多了,父亲便问儿子:“你怎么知道?”石娃回了一句很玄奥的话:“我就是每天看着那些蛛网,看着看着就走进去了,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石娃苦着脸,他能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他能回报父亲的也不过如此。他的心脏越来越弱。
他们经过某某公园,旁边的林子里真有一些身份不明的女人在那里徘徊。石娃问道:“她们都是做那个的?”父亲的笑容有点诡异,又有点不好意思:“不全是。不过价格很便宜。”石娃便不再做声。父亲并没有十分老,他想起母亲,他知道生活会粗糙到何种地步。活着已经很难。
那天父子俩在外吃了两碗麻辣烫回来,心情还不错。因为住在城市边缘,他们要经过一个绿化带,闹市区寸土寸金,这里地皮相对闲散,就依着地形种了许多树和花草,比较冷清。一个弯道过来,垂柳会拂在人脸上。石娃傻傻地张开嘴,让柳丝轻轻抽打他的嘴唇。
父亲停下来,苍白的路灯下,一个闪着光的物件吸引了他。捡起来一看,是一个不大的镶满水钻的钱包。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三百多块零钱,还有一张大头贴,是一个脸上还带稚气的漂亮女孩。
看起来运气不错,父子俩相视而笑,钱包就由石娃拿在手里。前面矮黄杨上又看见一块布,撕烂了,他们猜想可能是一条暗绿色的薄纱裙什么的。父亲的表情暧昧地迟疑了一下,把它搭在手扶的横杆上,当抹布也好。夜已深,偶尔有一辆车从弯道疾驰而来,迅速消失。
离他们住处不远有一线两米高的墙,原来是配合开奥运会而沿路修建的,为了遮住后面村落的零乱,上面还有福娃图案。如今被人拆得七零八落。一堵断墙前面丢了一个大垃圾箱,旁边是一口茂生着水藻的野塘。经过那里,父亲习惯地停下车,捏着火钳和铁钩走过去。石娃则坐在轮椅里,对着远处的灯光摩挲那个闪闪发光的钱包。掏了半天没什么收获,父亲怀里的手机却响了,是二姐打来的。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和家人联系过。二姐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