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也流了泪。人一流泪也许心就软了。四叔说,“厚大,你也别强拧着了,憨头这个样子,就是想找,谁愿意跟呐?”
我感到非常虚弱,犹如大病了一场。我这是第一次听父亲说到母亲嫁给他时的情形,我不由得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他傻,也许我活不下来,更不会有我的今天。我知道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出生的人,饿死的不止一个两个。
我说:“你愿意给憨头找,就给他找吧。”
后来,给憨头找媳妇的事不了了之。不是因为我的反对,也不是父亲变了卦,而是憨头失踪了。憨头从四月初离家后,就再没有回来。据说,他是跟他的一个朋友出去的,后来在火车上又跟一个女人走了。那朋友依稀记得,女人开着一个养鸡场,男人下煤井死了,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她请憨头帮着她干,管吃,管住,还给零花钱。至于这个女人叫什么,哪里人,憨头的朋友不知道,家里人谁也不知道。父亲急得不得了,托人到处打听,一点线索也没找到。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你得管呢,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找不着呢?还说,在跟前的时候,晃来晃去,梗梗着脖子不听话,挺烦他的。眼下不在跟前晃悠了,还真放不下他。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安慰父亲说,总会有消息的,你不用着急。憨人有憨福,说不定憨头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呢!父亲只是“唉,唉”地叹气。
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憨头,但愿老天眷顾,他能活得好一点。
憨头失踪不到半年,也就是这年的十月份,老太太脑血栓复发,躺倒了。她比我父亲只小一岁,这一躺恐怕很难再起来了。我给了父亲一笔钱,没再让厚义转交,直接打到了父亲的卡上。过了一段时间,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老太太好不了也死不了,天天炕上拉、炕上尿,我可怎么办呢?我知道他这是心烦r,可我帮不了他,我不能放下工作,回去帮他伺候老太太。我提出真的找个保姆,替他照看老太太,没想到父亲却不同意。他说,怎么也是夫妻一场,我自个儿承揽的,我自个儿尽心吧。
我想,抽个空我得回老家看看了,算是给父亲一个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