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归家路过一小区,巧遇一老板模样的人挺着大肚皮挟着手包从小车里钻出来,按了遥控器欲往楼内走,德水两步冲过去抢了手包撒腿就跑,被抢的大肚皮边喊边追,眼看着追不上,大肚皮按响了车的遥控器,报警声声,他又按了手机报了110,小区里有夜归的人帮忙撵德水,德水被抓了。
一棒子没脸跟以往一样在小区里跟闲人们闲聊,他无法接受别人鄙夷的眼神。就去彩票中心买彩票,福彩、体彩他都买,开始买几十元的,小赚一点,尔后加大投入,几百元及至上千元,小奖没少中,却抵不住投入多,他一门心思想中大奖,却始终无缘。在彩票中心结识了一个卖六合彩的庄主,走火入魔般地加入了六合彩的行列,大半年工夫,一棒子手里的动迁款全军覆没,老伴儿一上火中了风,瘫在床上等人侍候,香菊侍候婆婆,又要侍候儿子,无法再去打工,一家人生活成了问题。
老大德鱼出租车肇事腿残后,租了个小门面开了个小百货,勉强维持四个人的生活,供俩孩子上学。他只能给父母提供米面油盐之类的生活用品,治病及其他大的开销,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棒子坐在卫生间的坐便上,捂着脸号啕大哭,那哭声像狼的哀嚎一样凄惨。活到七十多岁,竟然活到这份上,给祖上丢人啊。他想买包耗子药,跟老伴儿一起死了算了,个人没能力管孩子们,也别拖累孩子们了。
一棒子一大早就到农贸市场转悠,那些卖小药的摊贩还没上来,只是青菜批发摆摊的挺火龙。他看到一些农民推车送来新鲜蔬菜,便怀念起在农村生活的日子,那日子虽比不上城里的悠闲,也是有滋有味的啊,如果一直过那样的生活,该多好啊,咱乡下人就没有福气待在城里,可老天非让咱进了城,现在是手插磨眼里,拔不出来了啊,唉!
一棒子忽然听到一辆三轮车里传出歌声: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一棒子听了这歌词,心情豁然开朗。对呀,毛主席共产党才是俺贫农的大救星,俺活到这份上了,找党啊,看看党这阵子还能管俺不?电视里老是讲扶贫帮困,俺得想办法找党啊。
一棒子进了市政府的院子,发现政府门前有几十人在上访。他站到上访人群中,问身边的老头子,老哥,你们为啥事上访来了?老哥说还不是动迁那点事啊。
一棒子心想,俺先看看动静,看上级政府咋对待上访群众的,俺再考虑俺的事咋办。
上访群众几次欲进办公大楼,都被几个保安拦下了,上班的政府工作人员侧着身子在保安的护佑下进了办公楼,然后门又被关上了,保安站成人墙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有几个中年妇女起哄,一声接一声地高喊,我们要见市长,见市长,男人用身子往前拥,保安往外推他们,一时乱作一团。这时有警车长鸣,十几个特警全副武装拨开人群冲到办公楼门前,群众愣在那不知所措。
一位信访干部站到人群前,各位老乡,请你们选三位代表跟我到信访办谈,好吧,你们都在这里影响政府办公。上访要走程序是吧,大家都是懂法的吧,快,谁跟我去信访办,快走。其余人散了散了。
人群中没人回应。
信访干部问,这里有村干部没?
一个女人尖叫,干部没吃亏,他们还能来呀。
信访干部又说,那你们也得有人出来跟我们走程序不是,都在这儿闹有用吗?
你们要是选不出来,我点谁谁跟我走吧。就你了,这位老哥,还有你、你跟我走。
信访干部指着一棒子身边的俩老头,还有那个尖叫的女人,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他们没动静,便站住脚,再不跟我来谈,警察就把你们都带走了。
警察开始驱逐人们。那女人一挥手,走就走,我跟你们去谈。俩老头也跟着信访干部向办公楼后边走。警察指挥其余上访人员到办公楼侧面静候。
一棒子向楼内走,保安拦住他。大爷你上哪个部门,登个记。一棒子说俺找市长。保安说那可不行,找市长得有预约,你有吗?
俺没有。但俺是有困难的贫农,俺活不下去了,俺要找市长。保安说有困难找当地乡村干部,市长哪有时间接待这小事。一棒子被保安请到楼门外。
一棒子心想,俺才不找村长呢,让他笑话俺。顶多弄个低保户,那点补助不够塞牙缝呢。他思虑,得怎样才能见到市长呢?他一个电话,指使民政局或联贫办,一包到底,把俺的困难麻溜地解决了。他决定就在楼门外等,市长的车牌号肯定是小号,对,就这么办。他靠在门旁边坐在石板砖铺的地上,点燃一支烟。
保安来扶他起来,大爷,您别坐这儿啊,到院里花园或马路对面的广场休息吧,一会儿有车上来撞了你怎么办。一棒子顺势站起来,正好一辆车牌号是辽K005的黑色小车停在楼门前,他几步走到车门口,对着正欲下车的一位稍微发福的中年人喊:你是市长不,俺找你有事反映。
发福的中年男说我不是,找错人了,我也是来办事的。
一棒子歪着脖子看看车内还有什么人,车里只有司机。司机已经把车开动了。保安过来推着一棒子,大爷,你快走吧,认错人了,再说,市长不是天天来这儿办公,开会下乡的,能在屋里待着吗?你别在这儿了,有事还是回村里走程序吧。保安拽着一棒子下了台阶,一棒子嘟嚷:别拽俺,俺又不是无赖,这多难看。
一棒子觉得还是找到大官好办事,等着村里往上报,没啥指望。他回家用绳子捆了一个行李卷,太阳快下山时,背着行李来到市政府门前,把行李往地上一铺,坐在那儿等大官,此时办公楼内的工作人员已经寥寥无几了。保安说大爷你要住这儿了?一棒子说,小老弟,别轰俺走,俺真是活不起了,等村里往上报,俺就死好几回了。俺要直接找大官,管事的。俺家三代贫农,都受党的恩惠,党不能不管俺们,你别撵俺,俺在这儿不影响什么。俺听说大领导白天下乡,有时回来得晚,让俺在这儿等吧,俺不影响领导工作,也不影响普通干部办公。保安没有再撵他。
一棒子连续在政府办公楼前睡了一周,那天市长下乡回来遇个正着,问秘书这老头哪村的?秘书说水景村动迁户,可能来好几天了,天天下班后来,睡一晚上,第二天大伙都上班后他才走。
市长嗯了一声,你去问问他什么情况,如果真有困难,让扶贫办帮忙解决一下,这么大年纪了,别在政府门口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一棒子看戴眼镜的干部来询问,他就嗷嗷地号起来了,然后是泣不成声的样子,秘书一再安慰劝解,大爷别激动,有啥困难跟我说说,我们好商量解决不是。一棒子可算稳定一点情绪了,便抹着眼泪说,俺啊教子无方啊,到如今落得个生计无从的下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