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座后,面对牛排、红酒,褚长发发现自己不应该那么煞费苦心地选择见面地点,他根本没心思吃喝和进行深入细致的交流。见到程晓君后,强烈的厌恶感迅速地往上蹿,几乎难以压制,让他担心时间久了会爆发出来。他得直奔主题,速战速决。他从挎包里拿出个大文件袋,推到程晓君的面前,说:“这是十个,你拿去用。”
程晓君赴约本是怀着猫戏老鼠的心态,看看两面三刀的褚长发能玩出什么花样儿。谁知刚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褚长发就没有耐心兜圈子了,直接把文件袋放在他的面前。十个就是社会上通俗的叫法,也就是十万。褚长发的举动一下打乱了他的思维,内心原并没有想从褚长发那里拿到钱的打算。现在赤裸裸的现金一点过渡没有,石头样直接砸向他,砸得他直蒙。他下意识地推回去:“我怎么会要这个呢。”
褚长发以为对方嫌少,将挎包递过来,说这里还有十个,一起拿去买台车吧。这时程晓君缓过神来,尤其是褚长发提到了车,使他意识到面前的这些钱可以换回那台心仪已久的车。
程晓君钟爱车在全行是出了名的。他喜欢看车展,没事时就上网浏览国内外汽车图片,对各种车的历史、性能、价位、优缺点都比较了解,谈论起来头头是道,以致许多想买车的同事都事先找他咨询。看到同事开着私家车上下班,他心痒难耐,也要买一台满足自己的渴望。
他相中了一款国产车,价位、性能、款式、颜色都让他心动不已。买到手办完各种手续要十八万。回家同老婆商量,却被泼了冷水。他老婆说,家里是有三十来万存款,可那一分钱都不能动。儿子今年高考,从他目前的成绩看也就能上三本线,如果那样,只有走大哥家胖小的路子。胖小也学习不太好,花四十来万送到爱尔兰留学,与当地有绿卡的华裔女孩结了婚,也有了绿卡,现在生活得相当不错,时常给他爸妈汇些英镑,让亲戚们好生羡慕。“这钱关系到孩子的前途,是不可能动的。而且学费加生活费还差个十来万,到时你这当爸的得想办法去张罗。真要想买车,就等你儿子挣了大钱给你买。”老婆拒绝得斩钉截铁。
要儿子挣钱给自己买车,那得等猴年马月啊?程晓君承认老婆说得对。但心痛的感觉仍然久久不散,就像收藏爱好者淘得一件宝贝,明知是捡大漏,却无钱据为己有,只能眼睁睁看它花落别家。
现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的二十万,在程晓君的脑中马上幻化成那台看过数遍实物与图片的车。只要一伸手,这车就是自己的了。他心中一阵狂喜,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说:“这样不好吧。”
褚长发将文件袋装进挎包里,一同塞进程晓君的怀里,然后端起高脚杯:“来,喝一个。”程晓君响应着干了杯中的红酒。褚长发再要给他添酒时,他捂住了酒杯,说:“我有事先走了。”他的心已经完全飞到了那辆车上。他要尽快了解清楚那车是否还有货待售。
程晓君走后,褚长发闷头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要用酒精麻醉疼痛。二十万就这么没了,他真心疼啊,疼得他直哆嗦。自从把钱从金库中拿出来后,意识中这钱就完全属于他了,往外拿一小部分都如同从他的心头剜肉。
程晓君回去后立即上网查,打电话询问。他喜欢的那款车还真有货,但颜色不是他所中意的宝石蓝色,宝石蓝色的这款车要等半个多月才能到货。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兴奋平缓了些,能够理智地思考这钱的来源了。凡事经不住琢磨,这一琢磨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要了这钱,这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就等同于褚长发的同案犯了。一旦褚长发暴露,自己也会跟着成为阶下囚。这风险太大。但如果把这钱送回去,也就是眼巴巴看着快到手的车从身边溜掉,还真舍不得。思前想后,反复衡量,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自己不是不敢冒风险,而是为二十万承担这么大的风险,不值。买车叫性价比不高,他这是风险与收益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