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被刻上25这个数字,从此这个数字就是他的名字了。
最初他是一块大大的锡块,被工匠熔掉,打造成现在士兵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的兄弟还有24个,他是最后一个。
25个锡兵整齐地站在窗台,他们昂首挺胸地迎接新生,吸引了房间内所有的目光。
25号却被房间里的一角吸引了,那里站着一个白色的舞蹈家,她的一条腿高高抬起,像一只欲飞的蝴蝶。虽然在人们眼里,那只是一个布艺的玩偶,但在25号眼里,那是一个绽放的生命,她的光芒让整个房间黯然失色。
“你好。”25号拿出士兵的勇气,向舞蹈家打了声招呼。
“你好。”舞蹈家回应道。
“你……在这里多久了?”25号在找话题。
“多久有什么意义呢?我每天都只能站在这里,时间只是一些周而复始的数字罢了。”舞蹈家淡淡地说。
25号这时注意到,舞蹈家的脚是固定在一块木板上的,她的姿势永远飞扬,但是永远不能离开地面。
“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舞蹈家打破沉默,视线飞到小小的窗口。
“我会告诉你的!”25号坚定地说,“这是一个士兵的承诺!”他向舞蹈家敬了个礼。
“记住,我是25号!”25号拍拍胸前刻的数字,对舞蹈家大声说。
25号站在窗口,一阵风包围了他,他跳下窗台。25号跌落在一块草坪,他尝尝青草的味道,看看无垠的蓝天,“我知道了世界的一部分。”
如何进一步探索世界,是25号面临的难题,他在草坪中躺了三天。下雨了,草坪中流淌着一条小溪流。
一阵孩子的嬉闹声传入25号的耳朵,“我们来折纸船吧!看谁的船漂得远!”25号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小孩的声音近了,25号拼命从泥泞中爬起,展现出自己伟岸的一面,吸引到小孩的注意。25号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被发现了。
“快看!一个锡兵!”25号被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捡起。
“他好脏哦,扔了吧!”另一个声音说。
“干脆把他放到纸船上吧,让他当水手!”胖乎乎兴奋地说。
“好主意!”胖乎乎的同伴也说出了25号的心里话。
25号站上了纸船,纸船顺着一条小溪,向未知的前方漂去。“前进!”25号觉得自己就是船长,驾驶自己的战舰投入世界的怀抱。
纸船搁浅在马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旁,雨早已停了。高得似乎没有顶端的大厦;呼啸而过的钢铁怪兽(汽车);五花八门的商店,伴随各种各样的吆喝……25号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新世界,试图把这幅画面的每一个细节刻入他的头脑。
突然,他被什么咬住了,一条灰色的影子带着他飞速地在街道穿梭起来,终点站停在垃圾桶旁边。
25号重新接触到地面,一条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在他身上游走。25号终于看清这辆“免费公车”是什么,原来是一只老鼠。“倒霉!找到一个不能吃的玩意儿。”老鼠收回舌头,悻悻地说。
“不好意思,我身上是泥巴,如果让你误会成巧克力,我十分抱歉。”25号愧疚地说。
“算了,人类说‘好运不可能永远伴随’……”
“你对人类世界很了解吗?”
“哈哈,不管是人类还是世界,我们都很熟悉,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有我的同胞。甚至比人类还了解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就像对奶酪的味道一样熟悉。”老鼠得意地说。
“能给我讲讲吗?”25号兴奋地说,命运居然让他碰见了活的百科全书!
也许老鼠好久没有和别的生物沟通了,它好好地过了一把老师瘾,从全球风景到人类社会学;从食物分类到航天计划;从城市规划到互联网革命……老鼠倾囊相授。
人类有句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25号听老鼠讲了三天,了解的事情胜过他在房间里呆十年。
“我饿了,咱们出去找找吃的吧!”老鼠带着25号在夜色中进入城市。
老鼠娴熟地把25号放在一户人家门口,“在这里等我,如果有异常动静就使劲喊!”老鼠钻进了厨房。25号曾经问过老鼠,去别人家里拿食物,算不算偷窃,但是老鼠告诉他,这叫“谋生”。
很快,老鼠出来了,和它进去时不同的是,它的尾巴有一截没了。
“快跑!是个陷阱!”老鼠惊慌失措,25号刚刚跳上老鼠的背,身后的房门被粗暴地推开,闪电般地冲出一个拿铁锹的大汉。
老鼠用曲折的前进路线躲避着砰砰落下的铁锹,25号算明白什么叫玩命了,老鼠的逃跑路线稍微错一点就会被砸成肉泥。
“老鼠,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事!”25号突然说,然后更突然地从老鼠背上跳了下去。他选择的时间和落点很好,大汉奔跑的一只脚正好踩在他身上,大汉狼狈地和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老鼠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大汉骂骂咧咧地爬起,捡起地上的25号。25号这才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他的腿被踩断了一只。
大汉让25号做了一次抛物线运动,“扑通”一声,25号掉进了前面的小河。25号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他仿佛躺在一个冰冷的怀抱,夜空的星星对着他眨眼。
突然,黑暗笼罩了他,一只鱼把它吞进肚子,25号有点郁闷,他就长得这么像食物吗?
虽然处在黑暗中,但是水上航行的日子别有滋味。鱼类之间的谈话很有趣,让25号了解这个水中世界的特别之处,而且常常有还没死的小虾向他诉说遗言。
鱼肚子里的生活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25号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然后又落到地面,他又听见了久违的人类语言。不久,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整个世界突然平静了下来,一道光芒刺进了25号的眼睛。
25号再次看到了这个世界。一个中年男子拿着菜刀错愕地看着他,等等,这位大叔很面熟!他就是把25号带到这个世界的工匠!
25号仔细打量整个房间,他的24个兄弟依然昂首挺胸地站在窗台,只是看起来稍微旧了一点。而在房间的角落,那个白色的优美身影也仍然在那里绽放,25号屏住了呼吸,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他迫不及待地想跳过去,告诉舞蹈家,他回来了,而且带回来关于世界的模样。
“一个锡兵?不过腿是断的,次货。”工匠已经不认得25号了,顺手把他扔进了火炉。
火焰吞噬了25号,他感到一阵温暖,就像他出生时那样。25号在火中熔化了。火焰熄灭后,25号变成了另一种形态——一颗锡心。
风儿托起他,飞向舞蹈家的心房。25号感受的世界,舞蹈家也将同样感受。
“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我会告诉你的!这是士兵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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