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话传进了导演的耳朵。
导演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背箩筐的小女孩,虽然穿得破烂,可是一双“大猫眼”忽闪忽闪,挺可爱的。
导演对咪咪说道:“ 你试试。”真的,这对于咪咪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导演说声“哭”,咪咪马上泪水夺眶而出,哭得伤心。导演说声“笑”,转眼之间,咪咪破涕为笑。导演又说声“哭”,咪咪马上失声痛哭。
咪咪当场表演了五十种不同类型的笑:大笑、狂笑、微笑、冷笑、奸笑、咪咪笑、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含泪笑……导演惊呆了,大拇指翘得高高的,连声说:“天才!天才!”
导演决定选用咪咪为“最好看电影制片厂”儿童演员。这,咪咪连做梦也想不到哪!那三年,咪咪卖哭卖笑,仿佛是在练电影演员的基本功哩。咪咪的基本功过硬,成了呱呱叫的电影演员。
咪咪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叫做《啼笑皆非》。
电影上映了,马上轰动了稀里哗啦市。《呱啦呱啦日报》以整版整幅,发表了记者呱啦呱啦先生关于咪咪的报道,刊登了咪咪的照片。
紧接着,咪咪要主演第二部电影,叫做《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哭笑大王赶来了!原来,哭笑大王那天不见咪咪,以为咪咪失踪了。在稀里哗啦市,想找一百条狗不容易,找一百个像咪咪这样的卖哭卖笑者却很容易。他很快就找到一个小女孩,顶替了咪咪。那个小女孩,就是那个不会破涕为笑的小女孩。“最好看电影制片厂”有了咪咪,就把那个小女孩赶出了厂门。她没办法生活下去,不得不到哭笑大王那里卖哭卖笑。
哭笑大王看了电影,看了报纸,认出了《啼笑毕非》的主角,竟然就是咪咪。他心里想,这是捞一把的好机会!
哭笑大王来到“最好看电影制片厂”,大吵大闹,又哭又笑。他说,咪咪是他的。如果“最好看电影制片厂”不把咪咪还给他,他要向稀里哗啦市的叽哩咕噜法院起诉!哭笑大王声嘶力竭地表演着。导演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在导演看来,哭笑大王不过是一个最蹩脚的演员罢了。他明白,哭笑大王哭哭笑笑,无非是趁机勒索敲诈,想捞几个钱罢了。
果然,当导演把一叠钞票悄悄塞进哭笑大王的口袋,哭笑大王顿时破涕为笑,笑得像朵花儿!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不蹦不跳了。他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倒退着朝后走去,倒退着离开了“最好看电影制片厂”。他为什么要倒退着回去呢?他生怕一转过身来,把屁股朝着导演,这未免太不恭敬了!
人们在哈哈大笑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个个都哭笑不得了。
哭笑大王的心,像一只漏斗一样,永远填不满;哭笑大王的口袋,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也永远塞不满。
咪咪主演的第二部电影《哭笑不得》上映了,又轰动了稀里哗啦市。《呱啦呱啦日报》再一整版篇幅,发表了记者呱啦呱啦先生关于咪咪近况的报道,刊登了咪咪的新照。
接着,咪咪要主演第三部电影,叫《哭哭笑笑》。
正在这时,哭笑大王又赶来了!原来,哭笑大王看咪咪主演的新影片,看了关于咪咪的新报道,他后悔了,他深深地后悔了。他心里的小算盘,噼哩啪啦地算开了:咪咪如今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演员,成了红得发紫的大演员,成了“最好看电影制片厂”的“最好看”演员,怎么只值得那么一叠钞票?
不行,不行,找导演重新算帐去!
麻雀的尾巴翘一翘,就意味着要拉屎,哭笑大王挺着西瓜般的大肚皮,神气活现地又来到“最好看电影制片厂”,导演一看就明白,哼,又来敲竹杠啦!
不过,这一次哭笑大王提出新的价钱,出乎导演的意料之外。哭笑大王说:“《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上映了,‘最好看电影制片厂’赚的钱,可以从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你们能赚钱,全靠咪咪演得好。咪咪是我的。你们除非把赚到的钱分一半给我,否则我就……”
导演一听就明白,这“否则我就”之后,无非是“向叽哩咕噜法院起诉”。
不过,这一次哭笑大王玩弄的新花招,出乎导演的意料之外。哭笑大王接着说:“……否则我就向叽哩咕噜法院起诉,不,不,我要向糟糟市长报告!那天,在糟糟市长的夫人的追悼仪式上,我站在离咪咪不远的地方,我清楚地知道,发出笑声的不是那个老太婆,是咪咪!
我告发了咪咪,她的小性命就保不住,你们电影也就拍不成,而且糟糟市长一定会追究责任——你们怎么能让这种罪犯当电影明星呢?哼哼,说不定,糟糟市长会把你们的大门封掉,把你、把咪咪全都抓进牢房!”
这一回,哭笑大王不哭也不笑。他深知自己手中拿着“王牌”,会使面前这位导演乖乖地把钱交出来。
不过,出乎哭笑大王的意料之外,导演冷冷地说:“算了吧,咪咪是你的,就把咪咪还给你!”导演心里明白,哭笑大王是个无赖,他得寸进尺。今天即使把赚来的我分一半给他,他明天会提出把赚来的钱全部给他!导演是绝不做亏本生意的。
没办法,哭笑大王只好赌气,转过身来,用屁股朝着导演。
哭笑大王哭笑不得,领着咪咪,走出了“最好看电影制片厂”。
咪咪又回到了老地方,干起了老行当。
奇怪,咪咪变了。她整天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段木头似的。
奇怪,咪咪变了。她变得不会哭,也不会笑。她只会叹气,长长地叹了一口又一口气。
是的,咪咪是变了。她的“大猫眼”,射出了深沉的目光。这目光,看透了周围的一切。
是的,咪咪是变了。她总是呆呆地想,深深地怀念着早死的母亲和父亲,怀念着善良的阿婆。
不会哭,怎么卖哭,不会笑,怎么卖笑?
哭笑大王生气了,用皮鞭狠狠地揍咪咪。一鞭子下去,咪咪身上就增多一条血红的鞭痕,可是,鞭子像打在木头上,咪咪的眼眶里连一星半点的泪水都没有!哭笑大王生气了,真想一脚把咪咪踢出去。他的脚刚刚抬起来,又赶紧缩了回去。他想,如果把咪咪踢出去,被“最好看电影制片厂”拣回去,等于把“大演员”白白奉送给他们”咪咪可不是足球,踢出去就回不来的。
好在哭笑大王是个聪明人,他眼珠子一转,脑筋一动,想出了好主意:手头,不是有“催哭剂”和“发笑剂”吗?平时,那些刚刚招来的卖哭者不会哭,卖笑者不会笑,他就让卖哭者闻一点点“催哭剂”,他们马上就笑得前合后仰。经过多次“训练”,她们就学会了大哭和大笑的本领。咪咪不哭,让她闻一点“催哭剂”不就行了吗?咪咪不笑,让她闻一点“发笑剂”不就得了吗?
哭笑大王打定主意,跟咪咪一说,谁知咪咪竟然非常痛快地答道:“用不着你拿着给我闻,我自己带着!”
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罗。就在这天,一辆辆桔红色的轿车来了,把咪咪和她的同行们接走了。咪咪又一次来到那幢难忘的豪华楼房。那里地上铺的不是红地毯,而是整块整块的水晶。那里的墙壁不是刷着油漆,而是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那里的灯不是一盏一盏的,嗬,整块天花板都会射出明亮的光芒……
不过,咪咪上一次来到那里,人们穿着黑衣服,戴白花,就连糟糟市长的红鼻子也涂了白粉。如今,咪咪来到那里,人们穿红衣服,戴红花,糟糟市长的红鼻子益发红得可爱,红得像红辣椒似的!
今天,糟糟市长的女儿要结婚了。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不使糟糟市长的酒糟鼻子红上加红呢?
今天,《呱啦呱啦日报》的记者们来了,忙着现场采访。“最最好看电视台”的摄像师们来了,忙着向全体市民们传播婚礼的盛况。
今天,几乎稀里哗啦市的所有的卖笑者,都被请来了。你想想,如此隆重、盛大的婚礼,如果没有喧闹的笑声,就像精采的演说没有掌声,盛大的节日没有鞭炮声。当然,也就犹如出殡的时候没有哭声!
婚礼开始了。糟糟市长朝哭笑大王点点头,哭笑大王像乐队指挥似的,举起戴红手套的双手。顿时,卖笑者就发出了哈哈笑声。哈哈哈哈,大厅里笑声飞扬,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卖笑者们似乎今天特别高兴,从哈哈笑到狂笑,越笑越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大小小的官儿们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记者们、摄影师们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哭笑大王、糟糟市长、新娘、新郎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狂笑起来。
整个大厅里,人们都在笑,笑,笑,有的仰天大笑,有的捧腹大笑,有的笑弯了腰,有的干脆倒在地上笑。“糟,糟,糟……”糟糟市长发觉情况有点异常。
是的,是的,情况是有点异常,这是因为咪咪悄悄地把哭笑大王那里所有的“发笑剂”都带来了,她把成瓶成瓶的“发笑剂”泼洒在人们身上。本来,只消一点点“发笑剂”就可以使人狂笑起来,这么多瓶“发笑剂”泼洒在大厅中,使所有的人都发狂似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撼着整个大厅。
奇怪,人们在哈哈大笑中,一个个倒下去了。奇怪,哈哈笑声渐渐轻了,稀了。人们倒在地上,不声不响了——因为浓烈的“发笑剂”使人们在狂笑中窒息了,丧生了。
大厅里,终于听不见任何笑声,不,不,大厅里听不见任何声音,死一般的寂静。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水晶地板上,他们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个个都哭笑不得了!他们是在笑声之中,穿着红衣服,戴着红花,穿着红鞋子,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