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节选)

时间:2022-02-22 07:19:34 

[日]安房直子

萤火虫的光化开了,变大了,每一个里头都浮现出了茅子的身姿。有笑着的茅子,有唱歌的茅子,有睡着的茅子,有生气的茅子,还有哭鼻子的茅子……

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分。

山里车站的灯光,是熟透了的柿子的颜色,稍稍离开一点儿距离眺望过去,便会让人心生怀念之情。铁道上,长长的货车像睡着了似的,就那么停在那里,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动了。

从刚才开始,一郎就倚在铁道边的黑糊糊的栅栏上,看着那列货车。那被锁得紧紧的黑糊糊的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呢?也许,里头装的是意想不到的晃眼的好东西……喏,就像那时的箱子似的……

一郎想起了上次村里演艺会上看到过的变魔术的箱子。变魔术的箱子,一开始是空的,但再打开的时候,飞雪似的落花却飞舞起来,还洒落到了观众席上。

“不得了,哥哥。是魔法啊!”

那时,妹妹茅子抓住一郎的胳膊,发出了尖叫。

“哼,什么魔法呀,里头有机关哪!”

一郎像大人似的扭过脸去。可茅子已经对魔术着迷了。

“我要那样的箱子!”

睁着一双出神的大眼睛,茅子嘟哝道。

昨天,茅子露出和那时一样的眼神,去东京了。她穿上崭新的白衣服,坐着黄昏的上行列车去东京的婶婶家了。茅子被过继给婶婶家了。

“哥哥,再见!”

茅子在检票口轻轻地挥着小手,看上去就像到邻镇去玩的时候一样蹦蹦跳跳,但那句“再见”里,却带着一种寂寞的余音。

“茅子,好好地生活……”

妈妈正了正茅子的帽子。村子里的人都在亲切地和茅子话别,但一郎却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看着扎在妹妹白衣服后面的大丝带。

扎成蝴蝶结的白色丝带,渐渐地远去了,被吸到了列车里。然后,列车咣当晃了一下,离开了车站……

这会儿,一郎就倚在铁道边黑糊糊的栅栏上,目送着长长的一列货车像昨天的列车一样,慢慢地离开车站。

到了这会儿,一郎想哭了。睡了一个晚上爬起来,直到黄昏降临,一郎这才意识到唯一的妹妹已经真的去了远方,再也回不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一郎总是和茅子两个人一起,等着妈妈归来。五岁的茅子,总是饿得直哭。一哭起来,连一直抱着的布娃娃都扔掉了。一天天就这么守着妹妹,真叫人受不了。这样的想法,一郎不知想过多少次了……然而,没有了茅子的黄昏,就更叫人受不了了。黄昏时,一郎就这么一个人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洞穴一样的屋子里,也太可怕、太寂寞了……啊啊,这会儿,茅子正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城市里吃着好吃的东西,玩着漂亮的玩具吧?

蓦地,胸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悲伤,一郎泪眼汪汪了。

当长长的货车终于离开了车站之后,那边一个人也没有的站台上,落日的余晖缓缓地移动着。种在站台上的美人蕉的花,还闪耀着微弱的光。

这时,一郎在站台中央,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行李箱。

是谁忘在那里的一个大得惊人的白色皮箱。它一定很昂贵吧?紧锁着的银色的锁具,像星星一般闪闪发光。

“是谁的行李箱呢?”

一郎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能够搬得动这么大一个皮箱的人,一定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可是,站台上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人的影子。就好像从方才的那列货车上,被随手卸了下来似的,皮箱就那么漫不经心地躺在那里。

一郎眨巴着眼睛。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刚才没有映入眼帘、意想不到的东西。

皮箱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小女孩。就像停在一株大树上的小鸟,又像是一个花骨朵儿。

女孩晃动着两条腿,看上去像是在等谁。

突然,一郎觉得好像是见到了茅子。这样说起来,那个女孩的头发,或是什么地方有点儿像茅子。那两条腿晃动的样子,那一穿上外出穿的衣服就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也让他联想起茅子。和小小的茅子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的酸甜的回忆,在一郎的心中悄悄地蔓延开了。他哼起了茅子咿咿呀呀地唱过的歌,又想起了茅子那捏着点心的白白的小手……

可那个女孩到底是在等谁呢?站台上早就没人了。再说,也没有新列车到来的迹象。小小的女孩像被忘记了的人偶似的坐在皮箱上。

一郎想,她不会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吧?不會是走投无路的母亲把她和行李箱一起……不不,母亲搬不动那个大皮箱……要不就是对孩子头痛了的父亲,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说不定,皮箱里装的是女孩换洗的衣服、点心、玩具和写着“拜托您了”的纸条,消失了的父亲,是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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