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房芳
走在路上,白胡子爷爷抬头看看天空,又抓起胡子随手放开,然后轻轻摇着头说:“不对呀,这明明是桅杆风嘛。”
“什么?”白小大声问。他必须大声说,因为不这样,自己的话就会被风吹走了。
白大却拉着他:“别说话,爷爷在测风呢。”是呀,白胡子爷爷抓起胡子又放下,那飘逸的长胡子就随风飞舞起来。
“没道理的,在此时此地不应该出现桅杆风。”白胡子爷爷不解地摇了摇头。
很显然,白小还想问问什么是桅杆风,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在他看来,所有的风都是自由的,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方。
可白大用眼神制止了白小,白小只好把这些疑问吞回肚子里,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确切地说,白小饿了。
白胡子爷爷不动了,然后又突然对小哥儿俩说:“咱们快回去。”
白小很高兴就要吃上东西了,白大却发现了爷爷那不常有的异样表情,他不禁有些紧张:“这风到底怎么了?”
回到家的白胡子爷爷并没有吃午饭,而是拿出他的飞行器。“爸爸,现在是吃饭时间!”白小的爸爸白乎乎小心地拉了一下白胡子爷爷的飞行器,“再说您已经退休了,不用再过问什么风什么雨了。”
白胡子爷爷一使劲,飞行器就从白乎乎爸爸的手中挣脱了。“你也知道‘大风不过午,过午连夜吼,不能这样干等着呀!嗨,小家伙们,你们来不来?”
这还用问?小哥儿俩早就想跟着爷爷长见识了,只是爸爸一直不让。爸爸总说:“爷爷年纪大了,你们要好好保护他,让退休的爷爷开开心心的,你们就有功了。”
白乎乎爸爸见拦不住白胡子爷爷,只好拍拍手说:“那……我去吧。”白胡子爷爷摇摇头:“这个调皮的小子你不熟,还是我来吧。”
白大紧跟着爷爷出了门,白小转身在饭桌上抓了一个面包才奔出去。就因为晚了这一步,他只好抓着飞行器的座位扶手上了天。
白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面包咬在嘴里,两只手并用,交替着向上攀爬。可是风吹得厉害,他几次差点儿掉下去。在哥哥的帮助下,白小总算爬上了座位,顾不得喘匀了气,就把面包分给哥哥吃。
他们都深知,爷爷就是这种脾气,说了出发,谁也不会等的。
“爷爷,说说桅杆风吧。”白大鼓起勇气,冲着前座的白胡子爷爷喊。空中的声音,飘散得更快。
白胡子爷爷没回答,腾出一只手来,往空中一抓:“哈哈,我抓住你了,坏小子!”
“我不坏,我不坏!”一个声音在白胡子爷爷的手中叫着,还带几分撒娇的味道。听起来,他和小哥儿俩年纪差不多。
小哥儿俩伸头去看,正好爷爷的大拇指和食指没握紧,那股风就钻了出来。“咳咳,差点儿憋坏我。”他慢慢变大,像个透明的娃娃飘在空中,还不忘跟小哥儿俩做了个鬼脸。
“说吧,你闯了什么祸,被罚到这里来了?”白胡子爷爷严厉地问。那声调,连白小尿床时也没听到过,怪吓人的。
风还没回答,小哥儿俩就小声嘀咕起来了:
“桅杆风?有桅杆就有船哪。”
“船?是在海上的呀。”
他们同时惊叫起来:“你是从海上来的?”桅杆风得意地大笑:“是呀,你们能在陆地上遇到我,算是幸运的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白胡子爷爷的音量加大了,也更严厉了。
“好了,老爷子,你现在已经不管事了,还这么认真干什么?”桅杆风想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下,可他看看白胡子爷爷的脸色,又赶紧说,“是他们,他们都欺负我,不能怪我——”
白胡子爷爷却突然笑了:“好,我不怪你,但是你要说实话。”
“嗯,我说,我说。”桅杆风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一艘大船在海上行驶,从出发时他们就请来了我,我是很乐意陪他们的。但是到了公海,只有我这一股风追随着他们的船,他们总想着加速,总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桅杆风,加油哇,吹得越快越好,我就猛吹大船的桅杆,船帆被吹得鼓鼓的,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白大和白小努力想象着行进中的大船——那种大船桅杆粗粗的,被风吹鼓起来的船帆像个大布兜子,鼓得满满的。大船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里全速前进,海水很蓝,船帆很白,一切都是很美很美的。
“可是他们还嫌不够,一个劲儿地让我加油,我就鼓起嘴巴拼命吹。我敢说老爷子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速度,可还是不行,他们像是疯了一样,仍然喊着让我加速。”桅杆风委屈地说着,撇了撇嘴巴,“风太大,海面掀起了大浪,他们又怪我,我一生气就溜了。”
白胡子爷爷有些生气了:“这帮贪心的家伙!”他让飞行器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桅杆风叫起来:“不,我不要回去。”
“那是你的工作。”白胡子爷爷像对待两个孙子那样和气地说。
“不,我要和你的孙子一起玩。”桅杆风又要撒娇。
白大突然悄悄地拉了拉桅杆风的手:“你回去把大船送到港湾再来和我们玩,我们会等你的。”
白小也忽然明白了,这个任性的桅杆风一定是把大船抛弃在大海里了。“没有你帮忙,大船会累坏的。”
“好!既然你们赶我走,我就走!”桅杆风转身就要走,被白胡子爷爷一把抓住了。“我们送你回去。你现在这样怒气冲冲的,到了那儿还不把船给吹翻哪?!”白胡子爷爷说。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大海深处,果然看到一艘大船正在吃力地行进着,累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船上有很多人在对着天空喊:“桅杆风,回来吧,我们再也不逼着你吹太快了!”
白胡子爷爷远远地听到了,笑着看看三个孩子:“你们看,他们知错就改,不是坏人,你们也要做好人。”
正跟白大聊天儿的桅杆风连连点头:“好的,我听老爺子您的。”他说着,轻轻地吹了一下。
船上的人立刻感觉到了:“他回来了!快快表示欢迎!”
在欢呼声中,桅杆风跟大船还有船上的人和好了。大船也认出了白胡子爷爷:“啊,老爷子也来了,难怪今天桅杆风这么乖巧。”
“我本来就很乖好不好?”桅杆风嗔怪地说着,又把船帆吹得鼓满了。
船马上加快了速度,在深蓝色的大海上画出一道白色痕迹,那是船快速行驶的轨迹。
白胡子爷爷跟大船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临走前,他这样对桅杆风说:“我们会等着你的,完成任务就来玩吧,可是不要闹太大的动静,要悄悄的。”
桅杆风专心地吹着,笑呵呵地点了几下头,算是跟他们告别了。
回到家,他们跳下飞行器。午饭仍在桌上,还热着呢。“可以放心地吃午饭了。”白胡子爷爷满意地坐下。
电视里传出午间天气预报:“预计下午到夜间要来临的大风突然改变了方向,向大海深处移动了,好天气又回来了……”
“爸爸,您再次避免了海上的大风对陆地造成伤害。”白乎乎爸爸对白胡子爷爷伸出了大拇指,“想不到您退休了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白小拍拍胸脯说:“我长大了也要做爷爷这样的工作,让风乖乖地听话,多神气。”
“是让各种风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你还有许多本领要学。”白大看了弟弟一眼,“像爷爷那样神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家都笑了。阳光照在这家门口那个闪闪发光的牌子上,上面的字更好看了:风的调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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