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纽约。
雅各布·里兹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及两个女儿——凯特和克莱拉,当时住在城郊的一幢小房子里。这幢小房子正如同在一块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画布上——各种各样的鲜花正在广阔起伏的田野上像夏夜的繁星一样热烈地盛开着。
雅各布在城里的一家报社工作,每天早上他都要乘渡船过河进城。
为了工作,他需要走进城里的大街小巷。他曾看到过许多事情。像呼啸而过的救火车,滑稽的街头马戏一团一的表演,盛大的游行队伍等等之类的事,雅各布都会根据自己的见闻写下一个故事,每天都会有许多人读到报纸上雅各布写的故事。
有一天,雅各布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条黑暗窄小的街道:这是一条他非常熟悉的街这条街叫马贝街,在纽约城里没有别的街会比它更黯淡了,没有别的街的房子会比它的老屋更破旧,也没有别的街的人们会比它的居民更贫困。
雅各布对马贝街的情况已经写过不止一篇文章,他呼吁人们把马贝街的老房子拆掉,建起漂亮的新房子,还应该整修一个可供马贝街的孩子们玩耍使用的一操一场,路灯也早就该竖一起。
但是马贝街的一切还是老样子,什幺事也没有发生。
“没有人能为它做这些事。”人们说。然后他们就不再更多地考虑马贝街了。
那天,雅各布在路口看到了阿伯特——一个住在马贝街的男孩。“你一妈一妈一今天怎幺样了?”雅各布问道,“她还很虚弱吗?”“是的,”阿伯特答道,“但她总算好点了。”
“我建议你,”雅各布说,“假如能够的话,你最好采一些花送给你一妈一妈一,因为病人看到生机勃勃的鲜花会感到好一点的。”
“是吗?”阿伯特怀疑地问。
雅各布肯定地点点头。
“那我会设法采一些给我一妈一妈一的。”阿伯特说,“只是我不知道花到底是什幺样的,我从来没有见过。”
“什幺,你从来没有见过任何花?”雅各布震惊地说,“可是,阿伯特,只要一到乡下,五彩缤纷的鲜花到处都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乡下,”阿伯特低下头说,“我一妈一妈一不能带我去,我们太穷”“了,我从小到大一直没有离开过马贝街。”
于是雅各布坐下来,一五一十地想努力告诉阿伯特鲜花到底是什幺样的。”
他说:“鲜花盛开在大地上。有些花朵沁人心脾,气味芳一香,而有些花却一点味也没有。柔软的花一瓣的形状千奇百怪:有圆的,椭圆的;有扁的,卷的;有片状的,带状的。花还有许多想都想不出来的颜色:有的红似木柴燃一烧发出的火焰;有的蓝得像晴朗无云的天空;有的花比冬天飘洒的雪花还要白;有的黄得比一妈一妈一的黄纱巾的黄色还要深,还要透明。”
当雅各布说完的时候,阿伯特仍然相当困惑地眨眨眼睛说:“我大概已经明白花是什幺样子的了。我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它们,摸一摸,闻一闻。”
雅各布离开了马贝街凯特和克莱拉望见了爸爸,高兴地跑到他身边,扑进了他有力的臂弯里。
当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雅各布看着路边的旷野,那上面铺满了普通的平时不能引起他更多注意的花朵:这些温柔的小一精一灵们在绚丽的晚霞中,随风轻轻地摇动着。他想起了阿伯特。
他拉着女儿们的手,告诉她们一个名叫阿伯特的男孩的故事,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条叫做马贝街的黑暗街道的孩子,一个从来没有看见过哪怕是最平凡最微小的花儿的可怜的孩子。
两个女儿沉默了。
第二天,凯特和克莱拉早早冲出房子,奔进宽广的原野,尽她们所能一个劲地采一花。她们把一大捧鲜艳芬芳还带着露水的花交给雅各布。
“我们是为阿伯特采的,”她们气喘吁吁地说,“那个从未见过花的男孩子。”当阿伯特看到这些花时,他很久很久没有说一个字。
雅各布轻声问他:“你不喜欢它们?”“不,我真是太喜欢它们了。”阿伯特终于抬起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难以置信似的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幺好看的东西。我要把它抱给一妈一妈一看,它肯定会使她感觉好一点的。”
另一些马贝街的孩子路过了这里。他们也从未看到过鲜花。他们问是否可以仔细地看看它们,摸一摸它们并且闻闻它们。所有的孩子都认为,这些花朵非常迷人。
有一个小女孩轻轻地抚一摸一着柔一滑的花一瓣,觉得它们是如此美丽,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溅落在这美好而又安静的花束上。
那天,雅各布为他的报社写了一个关于马贝街的孩子和花的故事。他把印好的报纸带回家给妻子和女儿们看。她们都为送花给阿伯特而感到非常高兴。
那天晚上,同平常一样,许多人看到了雅各布写的故事,他们——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木匠和经理——都为马贝街的孩子们感到难过。
于是,他们纷纷一大早就走进田野、荒地,走到山谷里,走到小溪边,走到山包上,采了尽可能多的鲜花——就像凯特和克莱拉一样。
有些人乘着火车进城,有些人赶着敞口马车进城,有些人坐着四轮马车进城,更多的人徒步走来:人人手里都捧着刚摘下来的清新的五颜六色的鲜花。
他们把纯洁的花束放在雅各布的工作室里,都说同一句话:“请把这些花带给马贝街的孩子们。”
不久,这间工作室就被花挤满了。雅各布看看窗外:川流不息、越来越多的人们正捧着无比贵重的鲜花来到这里。
雅各布弄来一辆大运货马车,把花一趟一趟地带到马贝街个居民:给每个孩子们,给他们的母亲们,给他们的父亲们。
给了每个人后,还有许多鲜花。于是,人们就把花摆在每一个窗户前,靠在每一个大门前,插一进每一个烟囱里,抛到每一个屋顶上:凡是能塞一进花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都放上了花。
从屋顶到地面,整条街的每一座房子上,除了花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在那天,马贝街成了纽约城里最漂亮的一条街!马贝街的每个人好几天都一直陶醉在花的海洋里。
雅各布仍把这些写成了故事,仍有许多人读到了。在感动之余,他们开始想:“我们必须为马贝街做些什幺?”雅各布后来成了一个老人。在几十年里,他看到了马贝街的许多变化:破旧的老房子被推倒了,新房子取代了它们的位置;一个宽阔平整的游戏场也终于修成了,在那儿,马贝街的孩子们可以尽情玩耍;路灯立了起来,马贝街再也不黑暗了。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使雅各布像很多年前的一天那样感到快乐:在那天,有个叫阿伯特的男孩第一次看到鲜花;在那天,所有的马贝街的孩子们第一次看到了鲜花;在那天,有个小女孩流下了泪水,仅仅因为她手里紧一握的鲜花在她看来是如此的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