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穷人的哈佛
甘爵
他出生于普通的美国工人家庭,父母都没有上过大学,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为了养家,父亲白天开出租车,晚上去橡胶厂上班。后来,靠经营一个加油站及旁边的小便利店,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对于穷人区的孩子来说,生活就是每天睁开眼睛后,开始为当天的面包而努力。从6岁开始,他就挨家挨户地送报纸,在加油站帮父亲给汽车加油,常因为清洗挡风玻璃或检查客人车里的机油被蹭得满脸是泥。
他从小品学兼优,很有运动天赋,是学校里的曲棍球明星。当时大家对他的最高期望,就是让他做一名职业曲棍球手。
虽然哈佛大学距离他家只有24千米,他却完全不知道“哈佛”到底是什幺样子。上中学时,他第一次从家里那堆摞起来可以当梯子的《世界图书百科全书》里,见到了那个此后天天与他相伴的词条——哈佛大学,从中看到了好几个抓住他眼球的词组:“美国最古老的高等教育机构”、有“丰富的教育资源”,以及“来自全世界的教师和学生群体”。
之后,从街坊邻居口中,他却听到了关于哈佛的另一个版本:哈佛“从来不是为我们这种穷人而设立的学校”。他所就读的教会学校的老师甚至告诉他,哈佛到处都是富得流油的势利眼,他们没有信仰,如果你去了哈佛,一定会丢掉自己的灵魂。
高中毕业前夕,一个偶然得到的面试机会使他第一次踏进哈佛校园,感觉跟百科全书里所写的一样,是“一所最古老的好大学”。他见到了“高素质而多样的学生群体”,他们“富有却不势利”,而且,现实中的哈佛并没有想象中那幺遥不可及。这彻底改变了他对“哈佛”的印象,为此,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到哈佛大学读书。
他的这一个想法吓倒了身边所有人,连续有两位老师拒绝为他写推荐信,并且极力劝他不要申请哈佛。理由十分简单,你虽然成绩优异,但会因贫穷而被排斥,因为格格不入,最终只会被迫退学。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好奇心促使他前进。最终,他说服历史老师为他写推荐信,并凭借自己优异的成绩和突出的曲棍球特长,被哈佛大学录取为1962级新生,而且还得到当时风毛麟角的奖学金。
当来到哈佛大学报到时,与他一同到达的同学都穿着驼绒大衣、花呢夹克,打着丝绸领带,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但是他却穿着高中时的卡其布外套,衬衣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简直像要饭的小丑。于是,他明白了为什幺中学老师会口口声声宣称这里“会让人失去灵魂”。但他坚信这样一句话:“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里保持自己的身份,继续做自己。”
于是,他开始寻找自己的立足点。为此,他加入了曲棍球校队,代表学校打赢了几场比赛。他选修了人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获得了社会关系专业学士学位。课余时间,他不是在图书馆发奋读书,就是在拼命打工挣钱。
这天,在教育学院办公室打扫卫生时,他偶然从地上捡起了一份该学院的招生简章。他经过一番努力,凭借出色的成绩,顺利攻读了教育学院的硕士和博士。毕业后,他跟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四处发简历,找工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成为哈佛大学的录取官,并成为终生职业。
1972年,他正式进入哈佛大学招生办公室,两年后,成为招生负责人。
每年考过SAT(学术能力评估测试,相当于美国的“高考”)的高中学生,就可以提交申请资料,成为入学申请者。接着,所有申请者的资料都要严格按照哈佛大学对于本科生的录取规则进行审查,每一份资料都会被不同的4个人仔细研读。然后,包括他在内的5人评审小组会召开讨论会。每个申请者至少需要讨论一小时。他们常常在玻璃房间里的会议室里,指着投影在幕墙上的申请资料,一直讨论到深夜。最后,由评审小组全体投票决定。
这样的录取流程多年来从没有任何例外。就算是校友子女的申请资料,他们只会多看一眼,但绝对不会厚爱一分。决定是否被录取,最终还是取决于申请者个人获得的学术成绩,同时考虑到本人社区参与、领导能力、工作经验多方面的综合素质。所以,根本不用考虑考生是腰缠万贯的富豪,还是急需帮助的穷人。而且,年收入低于6.5万美元的家庭完全不必缴纳费用。
每年,在超过2000份寄往世界各地的录取通知书上,他都会认真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其后面亲笔写着这样一句话:希望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他不仅认识每一个由他录取的学生,还默默地关注着他们。不管家庭背景如何,每个走进哈佛大学的学生,都会收到他的礼物。有一份礼物是一笔资助“间隔年”的奖学金,鼓励新被录取或者刚毕业的学生申请,拿着这笔钱,用一年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比如到全世界旅行,去接触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手中还有一份保密名单,上面有家境贫寒学生的联系方式。当这些学生遇到说不出口的窘迫时,他的秘密组织就会出动,给他们寄去礼物——一张校园新年音乐会的门票、一张突发病急需的支票、一套面试要穿着的正装、一件冬天保暖的外套,甚至是一张回家的机票一切都是秘密的,没有人公开发送名单,不涉及自尊问题。
1986年,他升任哈佛大学的招生办公室主任,兼管奖、助学金事宜。这是一个显赫的位置,他终于有机会开始推进自己筹划已久的改革——中止提前录取制度。因为这项制度“让占优势的人占尽了便宜”,大大增加了富裕学生的录取机会。
2006年,哈佛大学校长终于宣布,哈佛愿做全美第一个彻底取消该制度的大学。在艰难坚持了5年之后,2011年哈佛再次恢复了提前录取制度,但他主导的这项改革震撼了美国高校的录取制度,让更多人有机会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坚持做不可能的事情。他叫威廉·菲兹西蒙斯,今年70岁,一位哈佛大学历史上任期最长的录取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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