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远行,目的地其实就在市区,与家相距不超过100公里,可父亲没有到过比这更远的地方了,所以说“远行”也没有错。
我说我一个人能行的,我都19岁了。父亲非不听,一定要送我去。从我接到市里一所三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开始,他就一直忙个不停。
印象里,父亲除了镇上,很少出远门,去县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总说,自己走了,地里的庄稼怎幺办呢,猪圈里的猪要吃食怎幺办呢。他认为庄稼和猪都是他的命,一家人的生计都要从上面出,谁离得开自己的命呢。
可这一次,他的坚持让人无法拒绝。
稻田里的稻谷虽然黄了,但还没有到最好的收获时间。父亲说,这几天太阳大,早点割了好晒干。于是,从早上5点钟开始,他就带着我们一家忙碌在田野里。几天后,我家的新米就出现在镇上的集市里。
猪圈里的那头猪还没有完全喂肥,本来是准备过年用的,可父亲说,这猪也太吃得了。今年干旱,玉米和红薯的收成不好,还是早点儿把它处理了。于是,某一天,镇上的一个杀猪匠来猪圈里看了这头猪,不久它就失踪了。
有一晚,我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路过父母的房间,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母亲说:“三股里还差一股,怎幺办?”父亲说:“我来想办法。”第二天,父亲就对我们说:“好久没有到你二表叔家喝高粱酒了,我去喝两盅。”到二表叔家要过两条河,翻三座山,走好几个小时,就为了两盅高粱酒,跑那幺远的路?父亲还是去了,两三天之后才回来,得意地告诉我们,不但去了二表叔家,还去了幺外公家、小表姨家。我心里对父亲可有些意见,你倒是跑到那幺远的地方喝酒吃肉,我们在家可是苦得不行。
学校报到前一天,母亲把很早就洗晒好的衣服放进箱子,把棉被、毯子、铺盖打成包。第二天,我提着箱子,父亲背着被子,我们走到镇上,然后乘上了往市区去的班车。班车要在崎岖颠簸的公路上跑三四个小时,尽管有些晕车,父亲还是双手紧紧地抱着被子。
到了学校,父亲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学费从铺盖里抽出来递给我,让我去缴了费。在寝室里,父亲给我铺好床铺,套好铺盖,把脸盆脚盆放好,还给我宿舍里的新同学陪着笑,说我是从乡下到大城市来读书的,有哪里做得不好,请他们多担待,多帮助。
末了,我带着父亲到食堂吃了饭,准备带他到这个城市里转一转,让他在寝室里住一晚再走。父亲摆摆手,说家里那胞小猪烦人得很,地里的庄稼也需要人手,母亲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今天就回家。上了车,父亲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18年过去了,父亲再没有出过远门。我后来才知道,父亲那次去二表叔家喝酒,其实是去给我借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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