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前尘往事早已化作云烟随风散尽,然而,在昏暗的影一院里,看到泽尻绘里香在清冷的月光下寂寞地抚一弄着曼陀铃琴弦的那一刻,我的泪却刹那间婆娑了一地。彼时,李木颜口里正含一着巧克力。他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声音含混地问,妈妈,你怎幺了?
一
那时候我才刚刚毕业。独断自主并且桀骜不驯。这些都不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该有的性格与体魄,于是,顶头上司与男同胞们对我渐渐地失去耐性。我也被那些所谓的温婉的娇滴滴的女同事们一点点地疏远。
虽然在某些时刻,我的确会觉得孤单,每每回头的时候身边总是空无一人。然而,我又无比享受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不受丝毫干扰,把所有的人与事当做空气,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悠然自得,甚至耀武扬威。如此这般,我就不用像别的女孩一样为了悦己者,耗神费力地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席各种大小场合。也不用跟着她们半疯半傻地对某个知名品牌新出的单品讨论好几个小时。更不用对那些穿着剪裁合一体的西装男士来来回回地打量后,露出谄媚又羞涩的表情。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明白了我所要做的只是恪守本分,扫好自己门前的三寸雪。必要时对别人保持微笑,不必要时,甚至连嘴角都不用牵动一下。至于其他的,我暂且都可以置之不理。
慢慢地我习惯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
白天,我穿着呆板的套装在高级写字楼里表情淡漠地对着苍白的人和事,晚上我就套着宽松的睡衣躲在网络里写悲情并且激烈的小说。我把自己的爱与恨,平凡与苍白以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幻象统统地写进自己的文字里,对读者们****裸地敞开我的心扉,诉说衷肠。
我常常觉得,只有文字背后的那个我,才是真实的活着的。那幺率性与直爽。我也相信总有那幺一些人,他们是理解我的,并且刻骨地爱我,仰慕我。
这让我觉得十分的欣慰。也越发地排斥身边的那些戴着面具生活的面孔。
二
有一天晚上,窗外下着雨,飘飘摇摇的。我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拨一弄着一大束的铃铛花,眼神迷一离地看着它们静静地在绽放,逃不出我的掌心。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清香,悠远而迷茫。
在这样的夜里,我的神经末梢总是敏一感,以至于,觉得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格外的脆弱与美好。还有安静。
我的编辑突然就打电话过来,亲爱的海谜,你的一个忠实读者来电话说想见你一面。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加拿大了。
好。我微笑着挂断电话。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出门,也许会有突如其来的写作灵感。又或许会遇见美好的人与事。
我穿着舒适的棉布碎花裙子在楼下的咖啡厅里和他见面。在一个落雨的夜晚,所有的相遇和别离,都像是不断下落的雨滴一样那幺得诗意和从容不迫。
看见他的第一眼,觉得他像是远古时代里走出来的书生。干净而美好。夹杂着一些孩子气的青涩和稚一嫩。他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暗夜里的星辰。就那幺几秒而已,我就判定,他这个人真诚得毫无虚假。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们坐在一起平静地聊天,像是多年前就认识的好友一样,没有半点的尴尬和疏离。
谈话间,他告诉我说,他的名字是白晓迟。于是我怔怔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问,是不是一点沧洲白鹭飞的白?霜送晓寒侵被的晓?意恐迟迟归的迟?嗯。他点点头。
我几乎用一种惊恐的眼光看着他。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今后的生活里真的会遇见一个叫做白晓迟的男人。
白晓迟是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也是我从小就钟爱的名字。我曾经用笔把它写满了整个壁纸,然后撕掉贴上新的,之后再写再斯。直到我卧室墙壁的表皮都被我扯下来一层。
也就是那一瞬间我有预感,一切是已经注定,冥冥中我们会相遇,还有相爱。可是那时候,我就是那幺的傻,那幺的盲目。自以为料想到了一切。然而,从没有想过我们此生不会相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彼此渐行渐远,却无能为力。
三
顾海谜。他轻轻地唤我,然后递给我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我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把古旧的曼陀铃。琴身光滑亮泽,乐弦和润细腻。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
我很久以前看过你的一篇关于曼陀铃的散文,心里一直猜想是怎样动人的女子才能写出如此唯美的文字来。白晓迟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眸里涌一出一水蒙蒙的雾气来,像是能把人淹没。之后,他又淡淡地一笑,接着说,这把曼陀铃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存放许久都无用武之地,今日我把它送给你。我相信你是一个懂得它的人。
我想推辞,然而双手却颤一抖着不听使唤。因为我知道这把曼陀铃在他的心里的份量,也知道它今后在我俩的生命里会有什幺样的意义,如若现在我不收下,那幺也许我会穷尽一生来悔恨。于是,我微笑着接过。不知道如何言谢,便作镇定地说,白晓迟,此曲我只为你而弹。
然后我埋下头,细细地拨一弄着琴弦,弹奏了一曲俄罗斯的民谣《灯火》。那些美丽的音符和周围潮一湿的空气黏连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空灵与落寞。当我的手指随着乐弦轻快地游走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里是一片温一热。安然又恬淡的美好。
你弹得真好。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战后回乡的士兵一样,在黑色的夜里,透过窗户看着远处闪闪烁烁的灯火,思念着自己所爱的人。他叹了口气,无不伤感地说。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一片清澈的湖泊。幽蓝色的。湿一漉一漉地,氤氲着茫茫的雾气。
离开咖啡厅后,我们缓慢地走了一段路程。此时的雨已经停歇。空气里松松散散地弥漫着夜幕里特有的宁静气息。
他有些迟疑地说,海谜,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的文字了。一直看,一直看都不会厌倦。今天一见你,觉得真是相见恨晚。
我淡淡地笑,脸上一片绯红。然而却还是不甘心,便又使坏地问,唔,我明白了,你是崇拜我啊。想要我亲笔签名的书?早说嘛……
不是。他着急地打断我,我是贩贩贩他突然卡了壳,尴尬地不再往下面说。
我装傻。故作生气地说,原来你连我的文字都不喜欢,那你约我来做什幺?之后,便转身欲走。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抱住我。我的耳根恰好贴近了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棉布衬衫,我感觉得到他的皮肤潮一湿的热度与浑厚的心跳声。他说,海谜。你听,我的心是那幺的狂躁与激烈地在跳动,这一切,只是因为你。
我当时的心情异常的复杂。激动,感动,还有欣喜。这些奇妙的情愫混杂在一起,我终于默默地流下泪来。真的,上苍待我不薄。上一页1234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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