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变迁,时光,印记。
我在思维的海洋里,把这几个词语拼凑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发觉,那个楼道,那几位老人,那几对夫妇来了走了,走了又来了。有的去了我们所未知的远方,有的去了更好的“格子”里安了家,而我们居然在那八十五平米的水泥“格子”里,一呆晃过了十五年。
那天晚上,家里亮着灯,邻居母亲在门口与另一半絮絮叨叨的说话,我来到门前打了声招呼。他们惊异地告诉我,以为我们早就去了新家,于是明明见有人在,也不敢敲门问候。
邻居母亲的话似乎在告诉我,我们早该搬家了。不过,要我们一下子离开这个地方,不知觉中心里不舍一股脑儿涌了出来,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
这个地方其实也没什幺好的。没有地下室,我们家曾经买一辆自行车就被偷掉一辆,那小偷似乎就在某个角落蹲点,对我们的家事了如指掌。后来突然想到不被偷的最好办法,就是不买自行车。这里没有小区围墙,没有楼道铁门,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入,停车,玩耍。我们甚至可以从楼顶串到另一个楼道,没有一点隔障。曾经,有一次我的车子被第三门洞的五楼人家车子拦住了,我从顶楼过去直接敲门。有一段时间,一楼的一户人家开了棋一牌室,那些牌友车子停得到处都是。晚自习回家,停车成了老大难,开着车子转了几圈,也找不到一辆车子的容身之地。
更有甚者,不知哪些混小子,见着别人开车,心里憋闷了,就趁着夜黑风高的日子,拿着刀一具利器悄无声息地在你车身上画画,仁慈地画一条杠杠。有的就不留情了,从车子前身一直划到车子的尾部,一条不够,两条,三条。还有的划出不规则的图案,他们甚至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梵高、达芬奇。
这里身在闹市,没有什幺不能入耳。对面人家夫妇的激烈争吵,另个楼道三楼孩子的厌学哭闹,顶楼人家男主人沉醉而嘹亮的男高音,还有回春路上随时经过的出租车刺耳刹车声,经常伴着我们入眠。尤其到了夏天,楼下有一个小饭店,进进出出食客很多,嘈杂地人来人往,常常震动着我们的耳膜。午睡时,外面甚于菜市场,睡眠质量极差的我,经常浮肿着眼袋,黑眼圈也久不消散,让最起码的一点自信也散失殆尽。有时恨不得自己能如农村泼妇骂街一般,在窗口发泄一通。但是自己毕竟是个与一群十五六岁孩子在一起的“孩子王”,多少要注意一点自己的光辉形象。于是,一次次发酵临近爆发,又压抑遏制于萌芽状态,反反复复。
然而这里,清晨会有鸟语虫啾催我们早起。每天早上五点多,人们还在睡梦里,可是老妇保的那些树上,鸟儿早就醒了,扯着嗓子在欢唱。有的似乎在对唱,一唱一和,有诉不尽的情意绵绵。有的好像在自我陶醉,它不管不顾,就自己唱着,乐着。也有一些爱鸟的人家,家里的阳台上养着不知名的鸟儿,它们也凑着热闹。最让人值得一说的,有户人家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儿。有时候,你在卫生间匆忙洗漱时,就会突然听见这鸟儿的问候“恭喜发财!”“你好,大家好!”让你在清晨的迷糊中,分不清这是人在打招呼,还是鸟儿在俏皮地捉弄。等你明白过来,会心一笑,新的一天真的就开始了。
等到休息的日子,做完家务,下楼买菜闲逛,到处可以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洗烫店换了三个主人了,我们依然不喜欢另外找地儿,把自己洗不动的冬衣放到店里,顺便和他们说说新鲜事。理发店一户人家的孩子与我们的女儿几乎一般大,坐在理发店与理发师聊孩子,聊他们的成绩。如果穿了一套新衣,我们会彼此评头论足,说款式聊价格,说人胖了还是瘦了,发间的白发多了还是少了。来到卖菜的摊前,卖菜摊的小女儿每次见我,都会很郑重的叫我一声“老师好!”其实我更喜欢她叫我阿姨。那样,我才是生活中的女人,而非工作状态中的阿莲。
有时带着女儿一起回家,低头抬头间见到邻居。他们会讶异:哎哟,女儿与你一般高了!像姐妹了!母女俩几乎同时转头对视,会意一笑之余,那种感觉就像前世的默契。
记忆,像水一样流淌,自己与家人十五年的岁月,留在了这里。我,一个姑娘做了妻子,成了母亲,从空有一身年轻气盛到中年的淡定从容。女儿从呱呱落地出落成了一个恬静的少女,从懵懂无知走向聪慧明理。在这栋楼里,我曾经把棉絮之类全搬到楼顶上,让它们享受太阳浴。我曾经带着女儿,搬两条小矮凳坐在楼顶看月亮。我们也曾经打开门,与邻居母亲坐在家门口,一边择菜一边话家长里短。曾经的曾经,我们一家三口在灯下过着寻常不过的烟火日子。……
一个个老去,一个个离开,就这样到了我们该和这里说别离的时候,心里怀恋的情愫开始泛滥了,几乎颠覆了整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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