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风笛的日子——写在风笛诗社的成立

时间:2017-04-25 11:58:18 

你听过风笛的声音吗?很民谣风的;是不?也许在以后长长扁扁的日子,你一定不会寂寞,像屋外一片灿烂的世界,木叶那幺光辉,现象那幺洁凈,很高兴你斯刻的感觉,想象中的一切不必定是丑恶的,有时一件平凡的感情,内涵的深度会产生火花。不知为什幺这个季节竟使我们的风度互相吸引住,天空底下,你会把隐藏的胸膛坦露开来,让阳光走进去,你会把你疲惫的心唤醒,重新出发;因为有一支号角,已经开始它美的冲一刺,一队在精神上的信仰有所认定和执拗的行列,已被激起强烈的反应,敲打出一种说服力的象征,但一切力量都在默默的忍耐中表现出来。看见那枝竹笛吗?如斯简拙的一节断梗,风来时,也曾呜呜作响,飘流着乡愁的意味,那幺心灵上的。

当六个人围坐在我的小楼,(昨夜东风,望尽天涯路),楼外正涨满灼亮的阳光,风摇响门坎垂挂的风铃,但都被路过的车声沉寂得微渺了,加上我们浓浓话语的蒸沸,似乎只感觉铃声来自空谷的沓沓。坐我对面的,荷野的位置可以望出栏栅外的树,树丛上的白云,再高远,是一片青空。青空平静无事。叙述一些家常近况,各人有各人的姿态,温文的荷野似笑非笑的为他的时间表摇着头,除了把白天交给数字,晚上的时间又交给补习的学子,却把情一人的约会栏填空了,莫怪乎黎启铿取笑说:这是所谓春天,非常的春天。

怎幺──这是春天?谁知道春天是怎样来的?谁知道你以怎样的颜色与感觉把灰朴朴的生命漆得如斯新鲜和缤纷,缤纷是表象的,新鲜是情绪的,这原因是接受那骤然突临的白鸽所代表某个意义的麻木的惊喜,钟声自千里万里外一直敲到我耳膜震荡的范围,久年厌恶和愁苦的积习似乎还不能一下子全然改变,心中的悸疑也局部布满了焦渴的额纹上。谁知道春天是怎样演出的!当我企盼最切的时候,又恍然忘记所以其然的理由及那种微妙的心情,你能为我解释这斗室内曾经的山水的过疲与长啸的潇洒是何种程度的悲壮吗?这悲壮是我们长期以来循一种无依无靠的信念延续下去,也许这悲壮已成为虔诚,成为我们飘泊的一代精神上庄穆的宣示,你怎能断然拒绝这种遗传,这种风暴式的敲打,你怎能因中国的隔绝连自己的良心与民族的尊严都摒弃在内?历史上的民族意识永远威赫的存在着,国家的屹立,无论她的庶民如何卑颜和羞耻的被覆盖在特定的生活方式,屹立的象征是始终不灭的;唯有在苦难中才能生长出一朿怒火的力量,唯有在建设的必需才能献身一颗沙粒。但被祖国隔绝的痛苦,这悲壮的深刻纵迸出生命怒吼的一句长啸也表达不出的。我们年青的新的一代就是在表达不出的感受中发见自己的生命竟是一株脆弱的芦苇,在狭窄的观念中走着狭窄涩苦的道路,也于斯种体验的狙击下,个性之泯灭愈来愈接近边缘,我们的命运整年无休止的飘泊。飘泊。飘啊飘飘飘飘。泊一泊。怎幺──这是春天?春天在谁的相思里?谁的相思在伊的发辫上?发辫上停着谁的发结蛱蝶?你的眼波,像是要捕捉一个飞逝的彩色蝶翼的记忆,那里面躲着一个纯真的瘦影与一片如云的爱情……。

我小楼的窗子向南向着一条长长的你望不断的街道,一排树站在对面那边沉思,一排又老又丑的树倒也新绿油然。这是春天。燕子还在北方。你仍是不归的相思豆。凤凰树的台南你的台南寄出的航空邮简,伍圆邮票上你潇洒的名字,一九七号的信箱,那是使人难忘的风湿症,风湿着我的念,最初最痕迹宛然的;你的遥远就是一块香口糖,相思也咀嚼不相思也咀嚼,咀嚼咀嚼你几时掷来的归期。

水湄的下午,云色漂得天空晶晶发亮,我再次把六个茶器拨满了温一热的殷勤,偏偏李刀飞喝的却是一杯微凉的烹茶,他的说话有时很吸引人的注意力,但我总想起他把迟到的理由讪讪一笑地拖过不谈的表情。异军缄默好久的说:──风笛。好吗?那是一九七三年二月十一日星期天的下午,吃了大半天的茶。风常把敞开的窗棂吹拢起来,在屋内酿造浅浅的荫影,我不时把窗推开,漏进有点倾斜的光线;别让这个日子轻易地破灭,我们都想着。于是讨论的气氛一直很浓,提出很多欲待解决的问题,也非常过瘾的孵出一个未来的轮廓。心水两度走到门傍,一面俯首望望蛰伏路边他那辆熄火不动的车子,一面问我一日历上的?火图是否我画的?又伸手抚触那朵将灭未灭的红色颜漆的?火,以及背底深蓝色的绒布;我画的是一幅夜色的烟火。去年一帖潇洒江湖的日历画面被我换上了今年的烟火,没有甚幺新的释意,只不过是我生命境遇有所感触的心情一段练习曲的表现而已。人生是一部读不完的画,越翻越薄,我是夹在其中未完成的一页,怎样才是完成?譬如烟火乍燃乍灭,夜色沉寂依然,像撕不破的黑色布帛,不因霎时的光亮而裂?它的永恒;我们的衍求莫非一剎那灿丽超越时间空间而又回归人类最高层次的哲性之感动?我们追寻人生的目标不单只具体的现实的到达,形而上的收获更加是充溢生命的美的完整。写诗,就是生命的美的表现。

我们这些风浪过的脸,兴奋冷静的汇结个体的表现成为一个焦点,成为敲打风笛的金属性;我们对诗的执着,恒感受凤凰火浴的超升的透明燃一烧体,那种心灵共鸣的撞击。记得你说过:我的存在就是我的继续。这也是为甚幺我们朝廿世纪中国七十年代踏上我们飘泊的芒鞋,以回归的精神,在异乡瘦长的土地,忍不住的春天便霍然爆开一朵传统的烟火,升自我们开阔的胸膛。

喧呶喧呶的春天煮熟了整个下午的风景,六个少年坐在小楼的风景中,另外六个少年坐在小楼的风景外,你深深的眼波,为甚幺总把一顷一顷的无限向视域之外拓展?为甚幺总忘我的走入无限?远方,将有十二颗腾升的星,呼吸一个共同的天空,将有牧春的孩子敲打他们的风笛,这是一个刚出芽的岁月,我们是岁月的脸。

日影渐倾,斜斜如离弦的箭,弓手的怒发,犹不肯履离窗外,窗外如焚。将要告别的时辰,我收住一一团一飞驰的思绪,看茶器零落的空着,杯腹无语,应该再添盛一回茶罢。我道及西牧现仍在某地的训练营守着寂寞,守着白萩的诗句:《望着远方的云的一株丝杉》的孤苦,大家都涌上流浪心情的哗笑,多幺年轻的笑声,飞扬、铿锵、蓬勃、欢乐的,也带点苍凉的味道;苍凉苍凉,想起在战地写诗的生命,血都热腾腾的。而我们的诗,却写不出雄壮和愤怒,写不出悲哀和进取的气概。你的诗是怎样的诗?你不羁的舒伸是怎样的悲壮?你的歌在谁的胸膛燃一烧?你的河山在谁的内里形成?敲打啊!甚幺是黄河长城?甚幺是顺化西贡?甚幺是中国?甚幺是越南?甚幺的乡愁仍缠一绵你仅有的意识?落泪吧!兄弟。姊妹。如果我们还有眼泪,为甚幺不奔流一出一条汹涌?

天空一泌一出一个黄昏的形象,像要堕下而又涨高,它的几只手指搁在栏栅和壁上,一只洞穿窗棂,宛若一片发光的黄叶,自觉的抓住一个崩开的意象。曾经与我围坐吃茶的脸们,一张张都飞到哪里去了呢?我想叫出他们的名字,在黑夜来临之前,辨清他们挂在天空的方向,啊!莫非他们就是那些美丽的星辰?一盏盏的点亮他们的生命。茶器零落的空着,我拈起其中一杯仰首,彷佛喝下我们的远景,看敲打风笛的日子飞翔……。

1972.2.11风笛诗社的诞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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