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欢喜之爱──介绍扎西拉姆·多多的几首诗
扎西拉姆·多多这个有趣的名字,对于台湾的诗友来说来很陌生,但是如果提起她的一首诗的诗句,一定很多人耳熟能详甚至倒背如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
事实上这首诗是被冯小刚的电一影《非诚勿扰2》所引用的情诗,因此而流传开来。
扎西拉姆·多多本名谈笑靖,汉族,出生地广东肇庆,生于1978年。网名扎西拉姆·多多,自一由职业人,从事广告策划、剧本创作等工作。其父亲是肇庆职业学校教师、广东省旅游专业特级教师“第一人”谈雅伦。
她是个年纪很轻如花似玉的广州女孩,追随十七世噶一玛巴大宝法王在印度菩提伽耶修行,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因此她的诗有很多都是着墨在宗教和修行。一个年轻女孩既要求道出世又要耽溺凡人的真爱,内敛而深情的情诗和她的年纪和外形一点都不相似,也许是长期的佛学修行所然,在出世求道与入世恋爱的矛盾和融合情愫间,竟能神奇地找到了一个平衡的磨合点?她的宗教修行反而成为诗中真情的烘托和人性高超感动的升华。像上面提到的这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把佛教的境界「寂静、欢喜」转化成对世人不移沉静的真情表白,普遍搏得世人的共鸣。在冯小刚的电一影情节中被借为剧中人对父亲的告白朗诵,因而令人印象深刻,这首街头巷尾都能朗朗上口脍炙人口被视为「情诗」的名作,因为和仓央嘉措的风格很相似,在《读者》杂志上被改名为〈见与不见〉作者也误为仓央嘉措,因此在网络以讹传讹终至原作者却反而默默无闻。这对于作者是相当不公平的事。后来《读者》并在20期的杂志专文中刊登更正和道歉。
扎西拉姆·多多接受访问时曾对这首诗有以下的解释:
「其实这首诗出自多多从零七年五月开始写的《疑似风月》集的中集,在《沉默》之前还有《唱》和《说》,它们是同一个系列的。“班扎古鲁白玛”其实是梵文的音译,班扎,就是Vajra,是“金刚”的意思;古鲁,就是:Guru,是“上师”;白玛,就是padma,是“莲花”的意思。“班扎古鲁白玛”:金刚上师白莲花,也就是莲花生大师(第一个将佛法传入西藏的人,被认为是第二佛陀)。而莲花生大师的心咒就是:“嗡阿吽班扎古鲁白玛悉地吽”,在起名字的时候,我就是从这个心咒中取的。这一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的灵感,其实是来自于莲花生大师非常着名的一句话:“我从未离弃信仰我的人,或甚至不信我的人,虽然他们看不见我,我的孩子们,将会永远永远受到我慈悲心的护卫”,多多想要通过这首诗表达的是上师对弟子不离不弃的关爱,真的跟爱情、跟风月没有什幺关系。)
原来这是一首写上师对弟子的关爱?反而阴错阳差因为世人误解为写爱情的真执和无奈而广为产生共鸣且流传?可见诗的误读空间(歧义和张力)对诗的「生命力」有着正面效用。
多多的诗更不会设下文字的迷障来迷惑或排拒读者,这印证了我在一篇谈诗文字的观点:诗中的「真」(本心)比「善」(技巧)和「美」(词藻和格调)更能撼动人心和取得读者共鸣。多多借着信仰的机缘,随时把宗教的真心和感动化为文字的珍馐,也为读者带来了丰美的心灵和文字飨宴。这使我想到在台湾诗坛的禅诗大家庄梦蝶和同样写了很多佛诗的许悔之,三个人都写佛和禅,但风格和文字却是大相径庭!此外,七零年代普遍受到年轻高中和大学学子喜爱的诗人席慕蓉的诗风──似也是以情真动人而非以深厚的文学基础、华丽的文字和词汇来言说的诗型态。
人间升华的寂静欢喜之爱,是否也像佛教上师和弟子的法喜和互动?也许必须虔诚的善知识才能体悟,但不以占有争夺为目的,慈悲喜舍默默付出的有情一人一大有人在,所以读多多的诗自然而然的提升了爱的境界并产生了慈悲安静的共鸣和感动,此不亦是如沐春风的教化?
不过除了这首〈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成为广为流传的「情诗」之外,扎西拉姆·多多还有许多动人的诗,她的诗都很浅白易懂,虽然有些流于散文化,但除了宗教专用的语词之外,并不会有什幺晦涩或难解的用语。也就是诗语非常的白话,因此老少咸宜。在大众读者的市场传布时反而成了优势。如果能在「文字的精炼」上再下些功夫,也许诗艺会更上一层楼。
既然她的诗都很浅显易懂,以下介绍她的另几首真情感人的作品,在这里我就不画蛇添足,强作解人了。
〈青天谣〉
临风守望三千年
我是沉默的苍天
看你流连
穿梭在无路的世间
你可以忘了你的初心
我不能不信守我的爱情
我驭风而来
给你一声应允
广大如我
肯将全部的年华
化作无边的等待
作盘作石似誓似盟
〈各不相关的二月〉
●之一
二月的河水仍凛冽
不要去趟
就让落花随水飘零而去吧
这世上拦也拦不住
挽也挽不回的
不是很多吗
例如你的爱恋
我的容颜
●之二
以为可以回到一千年前
臆想这是
北宋的龙井
就着汴梁的月色喝下
臆想这是
汝窑的新瓷
插着西京二月的梅花
然而
我们却不能并肩策马了
不能默默无言
一鞭就到天涯
●之三
你像一尊古佛
与岁月无争
我左右奔突而来
我上下求索而来
一见你
便觉释然了
如二月的料峭轻寒
有了炉香氤氲
〈放手便是皈依〉
把心全部交给空性
任它相似相续也好
幻起幻灭也好
把生命完全交给因果
任它缘聚缘散也好
且枯且荣也好
把愿望统统归于菩提
任它劫长劫短也好
是轮回是涅盘也好
总之
交出去
把一切你攥得紧紧的
你看得牢牢的
你执得死死的
都交出去
做个赤一裸的孩子
在莲花的柔瓣中
盘坐也好
躺卧也好
沉默也好
微笑也好
〈从此我是你的赤子〉
我在每一朵莲花
睡着的醒着的
漂泊的莲花里面
珍藏你的名字
我在每一副表情
悲苦的狂喜的
游一移的表情后面
珍藏你的影子
从千古到万古
从东方以东西方以西
到八极之极
然而那其实是多幺不情愿的藏匿
多幺不应该的隐秘
如果一生只能仅仅透露一次心迹
我愿生生世世唱吟相同的祈请:
愿凛冽的阳光
配剑驾临斜出云霞
照破我的衣衫
震落我的须鬉
从此我是你的赤子
裸裎一切
成为堪忍世间
最柔软的坚强
你手中的秘密经匣
一旦开启
一定有我宿世的姓名
赫然其上
其名号曰
妙吉祥
于是,你可以进入你想去的世界,我可以保有我安住的世界了
〈行者〉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你的表情总是很温暖
像一阵无心的阳光
扬起我心上的柔软尘埃
本来要哭出的眼泪就此忍住
忍不住的
是拔足向你奔去的
愿望
就像是一座山
你端坐在我微仰目光的前方
当我还在犹豫
你已经敞开所有
行走的秘道
指引我穿越莫名的忧伤
在步履最蹒跚的时候你说
山其实
不需要被仰望
他更愿意给你一个新高度
去自一由而庄严地
回身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