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良
在表弟希声展示给我的日记本里,还保存着一张93年10月30日的客车票,由菏泽到都司,1.2元。这张泛黄的车票牢牢粘在纸页上,已历过十多个年头,表弟说每次翻到它,仿佛就像回到了难忘的求学岁月。
(以下是表弟希声日记中的内容,表兄稍有改动):
“在皓月旁边,繁星失去了光采,银光遍照着,是这样无所不在。”深夜望月,时常想起旧时的一次月下独行,十年睽隔,依然如昨。
93年初冬,zheng府号召疏浚鲁西南洙赵新河,农闲时的乡下一下忙碌起来,菏泽所辖的几个县区都出动了民工。那时家里人口多,不去要摊派一大笔钱,母亲就动员在中学代课的我随队出工。想到时下窘迫的家境,不得已请了长假,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做了民工。
始料未及的是,出发的日子定在10月29日,而我30日下午要到菏泽,参加《古代汉语》一科的自学考试。三年汉语言文学专业自考,再过这一科就毕业了,考期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可是洙赵新河距家百里之遥,考试完单独再出工,恐找不到工地;随大队出发,工地在菏泽什幺位置,有没有可通的公路、可通的汽车、能不能赶到考场都还是未知数。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青年来说,心理之复杂实在难以言表。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随队出发。
那是怎样的行军队伍啊,几十多辆拖拉机、农用三轮车排成长龙,满载着椽木、铁锹、地板车、草席、被褥,民工们像风里的茅草攀坐在这些东西上面,飞扬开来的尘土迤逦数里,犹如展开的烟幕阵。同村的小伙子在车上欢呼雀跃,出工不仅为家里分忧,还能挣笔钱;不仅可以证明自己成长的价值,还可以出外见见世面;而我满怀心事,跋前踬后,快乐不起来,一路默记着经过的地名,费尽心机想出这样那样的办法,过巨野至菏泽的公路时,觉得应从巨野黄镇搭车去菏泽,便与前面的拖拉机手二斗说好,希望明天一早坐他返回的车到这儿。
晚十点多人马赶到洙赵新河大堤,流入微山湖的大河已近干涸,河床中央细线一样的流水泛着白光,两岸满是安营扎寨的民工队伍。认领了工段,大伙忙着搭窝棚、砌锅灶,吃过晚饭,十二点多才躺下休息。我请了假,窝棚里惴惴不安地躺着,盘算着明天的路程,左思右想,委决不下,一宿难以入睡。
翌日天不亮爬起来,二斗已经钻出窝棚,要返回拉第二批挖河物资。可是天气凝寒,白霜遍地,二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拉机仍发动不起来。眼看残星散尽,天色*欲晓,黄镇已不能指望,只得另外找寻路径.路过一个小村时才打听到去菏泽的站点都司,离这里还有十多里,由安兴去都司的乡村公路也有一段路程。一口气跑上公路,旷野里望不见一个人影,路上一辆机动车也没有,心想徒步三两个小时不一定能到都司,一路走一路回头望,心内如焚,沮丧得要命。这样走了五、六里,听到后面拖拉机的“突突”声,一台拉砖的手扶拖拉机颤颤地开过来。苍天有眼,我拦下车,对司机语无伦次地作着解释,攀着车帮爬上去......
--当我从小手扶上跃下,穿过都司的街心,搭上一辆由梁山开往菏泽的客车时,不觉长舒了一口气。摸一摸口袋里的准考证,整个身心都松一弛下来。都司离菏泽只有二十公里,车进市区还不到中午,下午早早到师专(今菏泽学院)寻了考场。
从考场出来,一抹斜晖停歇在师专教学楼的窗玻璃上,残阳柔和中透着冷意。穿过熙攘的人群,匆匆走出校门,乘公交到长途站买了返都司的车票,准备连夜回工地。车出菏泽,紫红的落霞渐渐隐于暮色*之中,鲁西南平原已沦陷在黑夜里。下车后往工地方向走,沿途再未遇着车辆,只有月亮和繁星作伴;小而亮的月亮麦粒一样饱满,女孩儿似的含一着温柔,她沉静地注视着我,注视着前方阒然无声的道路。多少个夜晚,她在窗前伴我苦读,今又伴我背负苍穹,照亮前方寂僻无声的小路。月下的小路闪着银光,蛇似的顺着柳树行蜿蜒前行,把朦胧的旷野分成两半,路边沟渠的溪水月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这样一个冬意已真的倦人的月夜,一个参加完自学考试赶回工地的青年,一个地地道道的挖河民工,像一个虔诚的先知的信徒,在深夜静谧的怀里,执着地走在他乡的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廓落的夜空三星西斜,银河渐稀,路旁披着轻纱的柳树早已沉沉睡去,只有薄雾在前方踯躇着,将黑夜吸一吮一,把我等待。而我走在弄不清工地在哪的路上,总以为到了,却总又不是。
当困倦夜兽一样不断袭来的的时候,洙赵新河的河堤终于赶来迎接了,开始有些不信,但河堤越来越近,黑黝黝的展开在眼前,疲惫的刺槐歪歪斜斜地靠在堤上,一如我的模样。工地遥遥在望,竟一步也迈不动了。
那夜草袋子似的躺进窝棚,邻村霍宋庄的民工刚刚赶到,人欢马叫,搭窝棚砌锅灶又是砸又是夯,第二天同窝棚的人都抱怨没睡好,而我却一概不知,睡得死沉,就是叫人抬出去也不知道。
那年我的《古代汉语》考了78分,分数在菏泽地区算是较高的。人生如溪流,坎坷以为歌。十余年倏忽而过,虽流入钢铁丛林般的城市,有了长足的发展,但那夜的月光,那夜的路,至今鞭策着我,激励着我在追求事业的道路上,勤奋自律,一刻不要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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